长风萧瑟,高云广寒。
益州军的统帅并不在军中。
入冬后,战事消停,又有来自东京的安德长帝姬来暗访益州军。于是,如今军中由杨肃等将军暂时主持军务,他们的主帅博容,陪帝姬李令歌去暗查帝姬的封地。
来自东京的关于张家平反的消息传来时,博容与李令歌距离益州,已有数里路程。
夜里,掌灯之下,一方长案,博容与李令歌各坐于长案一边,处理各自的要务。
李令歌读了来自东京的数位大臣的“告状”,说少帝如何胡作非为,如何擅自圈地擅自抬高税赋。此番行为,少帝不像一国之君,倒像一个没有见识的土财主,求帝姬归京,主持大务,不可放任少帝继续荒唐。
那孔业在被少帝训斥几番后,只管顺着少帝,如此行径,何为天下人表
李令歌读完这些漫长的一封又一封的请她回京的折子。
她轻轻笑,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
于是她落笔,告诉那些大臣,自己要游山玩水,不急着回东京。若是拿孔相无法,不如召张行简回京。张行简与孔业二人为斗,少帝少不得收敛些。
同时,李令歌在被劝了一封又一封书信后,终于开始写一封训斥少帝的信件。
她以长姐名义,勒令李明书立刻停止他那些选采秀女、劳民伤财的行为。他若不打算成婚,就不要选女入后宫。若想广开后宫,也得先有皇后。
李令歌这封训斥少帝的信件,口吻不可不谓严厉。以李令歌对李明书的了解,李明书收到信件就会害怕,就会暂停他那些无法无天的乖张行径。
但同时李令歌也知道,李明书的收敛只会是一时。她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弟弟,她心知肚明。
她要看看,李明书接下来会如何。
处理完这些要务,李令歌支颌抬额,一双美目落在对面那鹤姿仙影的郎君身上。
端坐在案头的郎君发间仅以木簪束之,另一半发披散而下,碎发拂面。他低头不断书信,肩膀宽阔,下笔飞快,握笔的手指充满弯弓射箭的力道。
他非但武艺高强,还有出自世家的风雅气度,何其俊雅清劲。
博容真是好看。
李令歌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她做惯了帝姬,学到了权势带来的杀伐决断的快慰好处,这世间已没多少她靠权势得不到的东西。她为所欲为地在东京宣泄着权势,因为野心渐长而开始肖想更多的东西。但是
但是
她偏偏不敢在博容面前,用权势逼压,或者用一丁点儿手段强迫他。
她承认,她确实不敢。
她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以为自己连他弟弟都不放过何况是他但是到他面前,她千思万想,仍然想伪装出一副天下最纯良的面孔,来哄他骗他,维护表面和平。
博容低头书写最后一封信之际,旁边有人落座,一只纤纤素手,小心无比地伸来,挽住他胳臂。
他手中狼毫停一下后,继续写字。
他这样的反应,鼓励了李令歌。李令歌舒口气,将面容挨到他手臂上,轻轻推过来一杯热茶。
李令歌“容哥,你在处理军中要务,在分配那些粮草吗”
二人以访帝姬封地为由,去拜访四方州郡,筹得粮草以帮益州军渡过这个冬天。博容需要李令歌的权势,李令歌也愿意陪他走一遭。
博容声音温润“是。”
李令歌探头,目光蓦地一缩,心尖如扎一根刺。
但她忍了这种骤然而来的酸痛感,却是抓着博容的手臂猛地用力,长指甲掐进他肉里。
博容侧过脸看她。
李令歌微笑“容哥骗我的吧这封信,你明明是给阿无写的容哥,谁是阿无莫不是你妻子”
她说到后面,语气格外轻柔。但极为熟悉她的博容,当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寒意。
博容“你猜一猜。”
李令歌“”
他不紧不慢的态度,平静淡泊的语气,让李令歌低下头颅。半晌,李令歌恍然“沈青梧是不是我在益州没有见到她,说起来,我与沈将军十分投缘。只是沈将军不爱说话容哥,你不介绍介绍吗”
她带着撒娇与试探,轻声娇斥“你瞒得我好苦。”
博容“她如今有其他事务,不在军中。你若想见到她,恐要到明年三月。若是那时你还在益州的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
李令歌故作无事地笑“我自然在啊我本只是寻常帝姬,又不是皇帝,自然喜欢待哪里待哪里不过东京那般繁华,张家姐姐很想念容哥容哥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博容沉寂片刻,温声“待尘埃落定之后吧。”
李令歌心想你所谓的“尘埃落定”,与我以为的,是否是一个意思
她见好就收,不敢多提张家,生怕博容再提他父母之事,与她翻脸。她去看博容的那封信,见博容写给沈青梧的信,尽是提醒她保暖,注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