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比如说从张荣哪里出来以后,回想着张荣的拷问,他心里一直难安,一直想针对某些群体做点事的,好像不做点事,连北伐都会失去意义一样实际上,这也是他此番联合赵鼎发动此事的一个初衷。
推行桑基鱼塘的混合农业,然后专门做基层集体经济,正是他的一个尝试。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玖当然知道封建宗族代表的落后,但他做了六年官家后同样也意识到,封建宗族能够成为往后八百年中国农村的主导者,是有它合理性与进步的,因为它最起码比封建时代的衙役更温和,比邪教自助更稳定。
更何况,他此时推行的,是仿效着族产,然后基于民屯、军屯的非宗族式集体经济,似乎相对于族产又有了一点掺杂了理想主义的进步。这玩意,将来或许会散架,然后被宗族重新取代,或许会和封建宗族一样沦为保守、落后的代名词,但最起码放在眼下,放在十二世纪的中国,似乎依然是有它的先进性的。
实际上,就连李光这种人都敏锐意识到了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在直接驱除邪教、内里提升基层百姓生存稳定性这种目的面前哪怕只是可能性的好处也依然足以说服这群士大夫转而无条件支持这种举措。
唯一有些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原本很多人都以为这位官家会先针对北伐相关事宜搞事情,但他最终却先把这个事情提到了最前头。
李光立即转变立场,使这件事情立即以最高决议的形式得到了通过确实是最高决议,宰执们在御前进行讨论,然后连御史中丞都举双手支持,那没有什么政治决议比这个来的更加通顺,更加高大上了。
此事讨论完 毕。
随即,眼见着赵鼎、刘汲、阎孝忠等人面上皆有舒展自得之态,赵官家也似乎是数月间第一次展颜。犹豫了一下后,枢相张浚忽然阔步出列,就在亭前当众拱手
“官家臣前些日子读水浒传,心有所感,遂成五议今日既然官家在前,宰执俱列,连御史中丞,正好抛出,请官家御判、同僚批正。”
难得心下有些放松的赵玖微微一怔,旋即笑对“张卿是堂堂西府相公,有话便说卿从水浒传中看出什么来了”
“五件事而已。”
张浚低头答应,然后抬起头来,就在亭内外诸宰执、学士、舍人,乃至于内侍省大押班、御前班直二统制身前,昂然出声,却正是如今公文中流行的邸报体了
“其一,曰扩军御营当以眼下朝廷财力为限,稍微扩军至二十三四万,并于兰州、兴庆府、阴山设立御营后备兵站,以备万一之时,方便征调吐蕃、党项、契丹、蒙古零散部众成军”
“其二,曰联盟官家既在金河泊会盟天下诸夏,共议伐金,便当多加联络讨论,当召大理、南越、高丽使节至京城询问合议,当收蒙古两部、西域诸部、吐蕃诸部资子入朝,年少者进武学、太学,成年者入御前班直。”
“其三,曰安后江南之地,之前便有方腊、钟相席卷东南荆襄,而自从岳飞平叛之后,虔州虔贼复起,江西路复又骚动,名臣权邦彦、郭仲荀本抗金砥柱,如今权邦彦服丧归朝,正合为江西路经略使,郭仲荀可发为御营后备总管,往江西路编练一万后备军士,以御营待遇减半安后之余,必要之时亦可成军北上,襄助北伐”
“其四,曰正名靖康之耻,天下士人百姓羞愤之所在,昔日六贼伏诛,依然有靖康乱政,当请太上道君皇帝、太上渊圣皇帝,御笔亲写,自叙宣和、靖康之败种种,以正视听而两河之失,也非财帛利益计较所在,国朝复两河,事关国家根基正斜,事关自官家以下,凡李纲、吕好问二公相,及臣等无数当国之士,立身正与不正,当请官家明发旨意于邸报,重申宋金之不两立骨仇之难安寝”
“其五,曰建财北伐既不能缓,而国力依然艰难,当请户部制定规划,或三年、或五载,何以取财,何以恤民,何以积累,或国债、或兑爵、或交子务,虽有些许丢失大国颜面,亦不妨堂堂而示,以使天子诚意、国朝决心,使天下人尽知,国朝取之于民,实在万众一心,阖国北伐一用而已”
话说,张浚说前两个的时候,石亭内外的天子、宰执,以及左右文武近臣们,还没有多大反应。只当是这位张枢相看到赵官家与都省合作这么紧密,一时吃醋,忍不住表现一番。
毕竟,扩军、联盟之事本就是西府该考虑,然后该做的事情,这种东西,西府应该早就在准备了,只是今日一时忍耐不住抛出来罢了。
可等到张德远说到安后这一条时,上下就有些惊异与认真了,因为此举隐隐有直接派河北出身激进派直接出兵镇压江南舆论的嫌疑。而且不得不承认,此举虽然有些不太和谐的嫌疑,却注定会是一个直接而有效的手段,也是对马伸等反对派的一次重大反击。
着实是一个狠招,狠得都不像是张德远的手笔。
当然,李光以及在场部分江南籍贯近臣,是瞬间起了反驳之意的。
然而,随着张浚继续说到其四,在场所有人却都为之变色,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