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围了一圈村民,他们听说圣僧来给郑四治病,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前来围观。
镜容扫了一眼窗外,眉头皱了皱。
葭音立马会意。
她站起身,来到房门口,彼时日头高悬,金粉色的日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颊上,她踩上一块石头,扬声道
“请大家放心,郑四的病我们已有些头绪了,只是瘟疫易传播,眼下大家不易聚集。每家每户,最好封闭不要外出。”
镜容收好了长针,也从屋里走出来。
刚一走出门,便看见她只身踩在石头上的身形。她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
“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我和镜容圣僧。”
众人不禁望向站在门前的佛子。
他长身玉立,一袭袈裟,日光衬得他周遭佛光笼罩,他清冷,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泉村百姓朝着二人“扑通”跪下来,遥遥一拜。
只听镜容声音平静
“就如林夫人所言,各人现在归至各家,不要外出。我与她从村东头出发,一户一户地给大家探脉象。”
镜容负责男丁,葭音负责女子。
泉村一共有二十一户人家,一百余口人。一间间探下来,镜容初步了解了哪些人脉象有异,哪户人家不可再踏出房门半步。
探到最后一户人家时
葭音敲了半天房门,里头仍没有动弹。
有村民从窗户里探出头道“这里头住着的是名和尚,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从不与外人交流。他若是想清静,没有人能打扰到他。”
住着名和尚
葭音望了一眼镜容,他亦静静打量着这所房屋,目光中若有思量。
“罢了,镜容,我们改日再来罢。”
他低下头,温声道,好。
夕阳西下,一整日下来,她浑身酸软,额头上也都是汗。
镜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夫人若是累了”
“我不累。”
葭音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裙角。
是个刚冒到她腰际的小姑娘。
她估摸着五六岁,牵着一头小羊羔,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格外有灵气。
葭音一惊,蹲下来看着她“你是哪家的小朋友,怎么不听爹娘的话自己跑出来。现在不能自己偷偷跑出来玩了,知不知道呀”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忽然掏出一把糖。
“观音姐姐忙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珍珍请观音姐姐吃、吃糖。”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闻言,葭音的心一软,怜爱地摸了摸珍珍的头,“我不吃,珍珍吃。珍珍唤我姐姐就行啦,姐姐不是观音娘娘。”
“叔叔婶婶都说,姐姐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观音姐姐,你也可以给我的小羊治病吗它最近好像生病了。”
葭音刚准备开口,身侧陡然传来一尾檀香,镜容垂下眼睫,看着小姑娘身后瘦骨嶙峋的小羊羔。
似乎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小羊担惊受怕地往珍珍身后躲了躲。
“它不是病了。”镜容道,“它是饿了。”
珍珍低下头,轻轻“噢”了一声,有扑在小羊羔身上,抱紧了小羊。
镜容看着葭音,“走罢。”
少女轻轻叹息一声。
在这个食物匮乏的村落,养活一个人都算是难事,更何况是养活一头羔羊
珍珍定然是懂得这个道理,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般失落。
镜容的眼神忽然很轻柔。
他凝视着葭音,凝望着她眼中每一分的悲与喜,每一分的哀与愁。她的眼中,情绪在无声地流动,如一条静静的、哀婉的小河,流淌不出一丁点水声。
他忽然很想抱住她。
但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这么做。
他就这般,无声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人。夕阳辉光洒落,二人走在同一片土地上。竭力克制着每一寸呼吸与情动,克制着每一次生死诀别前应有的拥抱,与激吻。
倘若他是个普通人。
他会在哀鸿遍野时亲吻她簪花的鬓角、会在战马悲鸣前抚上她的眉梢,会于一片荒芜之中,与她相拥,与她亲吻,与她热泪盈眶。
而如今,他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与她承担着同一份悲哀,同一份痛苦。
和同一份心脏跳动。
回到屋子里,刚一歇脚,镜容立马翻开医书。
紧接着,他便要动身。
“去哪里”葭音紧张地看着他。
镜容垂下眼睫,“夫人可还记得,我们来时的那一条路。”
“记得,”她点点头,“长满了灌木野草,怎么了”
“我大抵知晓,我们需要什么草药了。”
他将书卷摊开,指给她看,“此草名为水灵草,在进村之前,我曾在丛林里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