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的修为自两千七百年前起,就未有寸进。这些事没有人会跟岑瑞讲,但他跟了柏崖近千年,还有什么看不出的呢
但这些是他无能为力的事。
“师父”他忍不住低声唤道。
柏崖摇头,止住岑瑞的话。
他的修为两千七百年分毫未进。这些他比别人更清楚。
“他说我有心障,要我放下。”柏崖喃喃道,“可他自己放下了吗”
那些,永远消陨在劫难中的魂魄。
“这些不会成为我的障碍。”凉洲月色下,夜风掠过双文律指尖。
“我不担心这些成为他的障碍。”柏崖呢喃,“我只担心,他为了这些,又要走一次老路。”
再不会。
双文律站起身,拂去一身寒气。
他不会再走一次老路。
天镜入海,长夜将尽。
盛惊晓起床伸了个懒腰,拿起床头木剑,推门准备出去练剑。
他虽然失忆了,修为却还在,只是不会用而已。但失忆伤在神魂,睡眠是最基础的补养神魂之法。
草叶上的露水沾湿衣角,盛惊晓看见草地上的人影,惊喜道“前辈”
犀群也来了,它们今日赶了一个大早,虽遭磨难,但也因祸得福,又有几头犀牛开了智。
白犀有灵,知晓是谁救了他们,温顺地对双文律轻鸣一声。
有一头才开智的小犀牛,不知把白犀的话理解成什么样了,乐颠颠地凑到双文律身边,亲昵地蹭他。
力道没控制好,把他竹簪撞歪。
犀群没有对外相的执着,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双文律哈哈一笑,随手拔下竹枝,拍拍小犀牛的头。这是一个在这几天听他讲道而开智的小犀牛。
盛惊晓对双文律打完招呼,对旁边的危泽方他假装没看见。
危泽方让这小子气笑了。
“还没想出来”双文律问道。
盛惊晓苦着脸。他已经把他能想到的理由都说过了,却没有一样是对的。
危泽方幸灾乐祸“你连自己为什么要习剑都不知道,不如学点别的吧。”
盛惊晓哼了一声,不去理他。他躲着危泽方,主要也是因为危泽方三番五次地劝他要不要换条别的道路。
虽然危泽方没有说别的什么,但这还是让他心生不安。
“今日过后,我会离开凉洲。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习剑”双文律道。
盛惊晓“啊”了一声,失落低头“我、我不知道。”
“你给我的第一个理由,是你想成为一个厉害的剑客。”双文律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在剑道上没有丝毫天赋,就算更努力的练下去,也成不了一个厉害的剑客。”
危泽方呼吸一滞,不由去看盛惊晓。
盛惊晓流露出惊愕又受伤的神情,他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木剑。
“你还要习剑吗”双文律神情淡漠,他的话仍然毫不容情。
“我要习剑”盛惊晓大声道,像要反击什么似的。
“你给我的第二个理由,是想胜过危泽方。我可以告诉你,你这辈子在剑道上都胜不过他。你不但胜不过他,而且,只要你继续修习剑道,你的许多后辈都可以欺侮你,你同样也胜不过他们。”双文律道。
“你还要习剑吗”
盛惊晓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双眼瞪大,死死咬着牙“我、我我要习剑”
“你给我的第三个理由,是想保护你要保护的东西。你做不到。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危泽方已经有些不忍再看。
盛惊晓紧紧抱着木剑,他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我、我”
他把木剑重重往地上一丢“我不要习剑了”
他重重后退几步,转身向外跑。
“你记得,永远都不要再习剑。因为你每次习剑,都是在浪费时间。”双文律道。
盛惊晓忽然僵住了。他的背影在发抖,呼吸发颤,他转过身,捡起地上的木剑,用力瞪着双文律,哑声喊道“我就要习剑我喜欢我就要习剑我高兴习剑”
随着他的嘶喊,他那一直被封锁的修为忽然流淌起来,像洋洋大河,冲破枷锁,拦路的石、淤塞的泥,都被大水冲破,那一身转做魔气的法力随着大河的汹涌被冲散,洗刷洁净,重新变成正法修士的法力。
双文律问他为何习剑,盛惊晓想过了所有的理由,偏偏没有说过喜欢。
好像比起那些高尚的品格、切实的用处,自己的喜欢是不值一提的事。
这世上,唯有喜欢,是不受天赋困锁的。
任何人都可以去喜欢。剑道需要天资,但喜欢不需要天资,就像修行不需要天资。
做一个好人不需要天资。
那扎根于盛惊晓道心深处、使他堕为魔修的一念正在消散。
在他的魔念当中,有一缕奇异的韵律正在随之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