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废墟的荒宅妖魔可杀,鬼怪可杀
朗擎云举起短剑,向前横斩
剑中没有杀意,轻灵飘逸,像一片片轻柔的飞霜。
他使得不是血锈刀的剑法、不是道种的剑法、不是世间任何一种修士的剑法。他使得是凡人的剑法,是他从梦中习得的剑法。
这于修士无用的飞霜剑,此时竟破开了浩荡的血浪
朗擎云又向前迈出一步。
他看见了猪羊在屠夫刀下流泪、看见了涉猎剥皮的猎人、看见了桌上炖煮的肉块人也可杀
他又劈出一剑。
他看见狼群猎鹿、看见了老猫捕鼠、看见了大鱼吃小鱼、看见了蚊蝇趋腐肉鸟兽鱼虫皆可杀
他看见尸骸烂在地里、看见土中草木发芽、看见羊吃草、看见鸟吃果、看见菌菇生在树木的身上、看见人们焚林耕作草木可杀、天地可杀
万事万物,无不可杀
朗擎云一步一步向前迈步,血浪越来越汹涌,滔天的血色渐渐渗透他脚下的寒冰,道种带来的冷意越来越弱,助他的清明也越来越弱,但他始终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他用着梦中的剑法,好像梦中那个从不放弃的年轻人也在他身旁陪伴。
可是,他还没有学全梦中的剑,他也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最后有没有解决血锈刀。
血锈刀的意志在他的识海中昭示,告诉他你要窥破这根本
这天地当中,没有不杀伐的,众生与天地因杀而生,因杀而存杀伐是自然、是根本、是一切续存的道理
万物皆杀,万物可杀
识海外,蜷缩在地上的朗擎云双目渐渐生出血丝,手臂颤抖着,仿佛自己跟自己角力,艰难的一寸寸向血锈刀伸去。
等他再一次握住剑柄的时候,就不再是他运使这柄剑,而是这柄剑运使他了。
道种在朗擎云胸中急急跳动着,可那掌握缰绳的人仍不肯放松。
朗擎云停在了一道裂隙之前,那是一道像被剑劈出般的裂隙,里面流淌着最柔软、最温暖的水流。
哗啦。
在几乎淹没了整个识海的血色当中,这些水流像清泉一样涌出,撑起一间在梨树林外的荒宅,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烛光,映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可那血色在荒宅外转一转,转眼就映出了另一幅画面。
难道你不曾猎取野兽用它们的血肉给家人补养身体难道你的家人不曾杀过蚊虫难道你们不曾伐木建屋难道你们从没有杀过难道你们永不会被杀难道你们身上竟不存在杀的道理
杀伐之道,在每一个众生身上。
天地在杀众生,众生也在杀天地。这,才是轮回
识海外,朗擎云握住了血锈刀,却不是它的剑柄,而是剑身上厚重的血锈。
“我本来就会杀。”朗擎云难看地咧着嘴笑。
但他要不要杀,又为什么要听一柄剑安排
他闭上眼,再一次陷入梦境。
梦境当中,阳光明媚微风柔软,道种的冷意和血锈刀的杀意皆褪去。朗擎云苦撑太久,此时在梦境当中忍不住闭上眼,在春风里站了一刻。
真好啊
朗擎云只歇息了片刻,因为梦中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这一处阳光明媚的草地,向山坡上的一处宅院走去。
朗擎云跟了上去。只有在年轻人附近的世界才是可见的,如果离得远了,就只有一片茫茫白雾。
拿着血锈刀这么久,朗擎云渐渐也对他的梦境和血锈刀有了更深的猜测。血锈刀是一柄无尽地渴望着杀戮的魔兵,这样一柄纯粹于杀戮的兵器怎么会记录前尘主人的经历
他的梦境并非记录在血锈刀当中,而是记录在血锈当中。
他想要寻找控制血锈刀的办法,而这柄剑不是正被血锈封印着吗也许他只要跟中的年轻人,就可以寻找到封印血锈刀的办法。
年轻人的模样已经和上一次相见时全然不同。他换了新的衣服,但没有修面,任由生出的胡须掩去了大半脸颊,背后的剑匣用粗布裹着。
此时距离年轻人离开梁虎的铁匠铺时已经过了四年,那些想要得到血锈刀的人在人世间翻了个遍也没能寻到他的踪迹,都陆陆续续地放弃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无论是当年突然崛起的程詹,还是曾经声名远扬的飞霜剑,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传说。
这是一座很素净的宅院,青瓦白墙不见雕饰。
年轻人还带着血锈刀,他已尝试过毁掉它、藏匿它,但都失败了。它好像一定要被某个人握在手中去杀戮。但朗擎云知道,年轻人并没有放弃,他的神情虽然疲惫,眼睛中却仍然有神采。
朗擎云有些好奇,他还有什么办法吗这座宅院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呢他认为这个人有办法解决血锈刀吗
年轻人没有走正门,他直接绕到后院去了,院中有一位穿着素袍的女子,神色温柔安宁。
年轻人轻敲院门。
素袍女子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