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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惊蛰独自坐在驿站上房榻边,神情恍惚地回想着方才的事。
方才郡主十分忧心地将她拉到榻边,问她此前受伤时可有磕到过脑袋,这她自然敢肯定是没有的。
后来那位军医进来给她把脉,郡主问军医,如若她没伤到头,会否有失忆的可能
军医说有一种可能,便是她当时伤到筋骨之后为止痛用过太多药,是药三分毒,这便遗留下了暗疾。
是吗难道她当真喝药喝得神志不清,缺失了一些记忆可除了郡主与沈少将军的事,明明其他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郡主说自己与沈少将军的私情唯有她一名贴身婢女知晓,这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只她一人知晓的秘事,就叫她给忘了,无人可对证了
咔嗒一声房门打开的响动,谷雨伺候完姜稚衣沐浴,扶着她从浴房走了出来。
惊蛰连忙从矮凳起身,羞愧万分“郡主,奴婢今日在这儿跟做客似的,也没服侍上您”
姜稚衣摆手“有谷雨呢,你就别忙了,没听李军医说吗,你可能遗留下了暗疾,安心歇着吧。”
“郡主,这位李军医当真医术高超,不会诊错吗”
“自然,年里我崴伤脚,他光凭诊脉便断定我体内有血瘀之症,还看出我前几日饮过酒,是再可靠不过的医士了。”
当真如此惊蛰脑袋里一团乱,和谷雨一道扶姜稚衣躺上榻,给她盖好被衾,掖着被角问“那除奴婢外,可还有人知道您与沈少将军过去的事”
见她着实难以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姜稚衣想想也理解,毕竟一个人什么都有可能怀疑,唯独深信不疑的,就是自己的记忆。
“不光是你,舅母也知道,你不记得了,当年舅母为了破坏我与阿策哥哥可是下了血本。那时我与阿策哥哥飞鸽传信,信鸽就被舅母派人射死了,让小厮跑腿给阿策哥哥送信物,小厮奉舅母的命当了信物,卷着银钱跑了,还有一次,我坐马车去与阿策哥哥私会,刚出府,一踩上轿凳,轿凳塌了,脚给崴折了”
姜稚衣一面回忆,一面一句句说着,惊蛰从起初的迷茫到渐渐迟疑起来“郡主,奴婢好像对这些事有点印象”
“是吗你看你,我一说,你就有印象了。”
惊蛰大睁着眼,紧张地吞咽了下“郡主,夫人是不是、是不是还派人偷走过您在衣肆裁的新衣,还在沈少将军送给您的礼匣里放过半只死老鼠”
姜稚衣眼睛一亮,惊喜道“你都想起来啦”
惊蛰一阵眩晕地,看进了姜稚衣那双笃定的眼里。
是,她想起来了,她根本没忘记过,这些事情,都是郡主四个月前看过的那卷话本讲的故事
“怎么了”姜稚衣眨了眨眼。
“郡主,奴婢去、去想想这事”
“想不起来也无妨,我与阿策哥哥如今已修成正果,过去这些琐事都不重要了,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惊蛰颔首退下,走到外间,怔怔站了片刻,扶着墙缓缓滑坐下去
四个月前,郡主为破解夫人那个恶毒的偏方,在暖阁里反复翻看着那卷话本,那本男主人公的事迹与沈少将军颇为相似,女主人公的身世又与郡主颇为相似的依依传。
偏方破解后,郡主得一江湖老道提醒,去太清观还愿,半途在马车内做梦惊醒,喊了一声“阿策哥哥”,像是梦见自己成了话本里的依依。
后来山贼突袭,打斗中,马车散架下陷,郡主的脑袋撞上了车壁
惊蛰颤抖着,一把捂住了嘴。
失忆的人不是她,而是郡主
惊蛰蓦地站起身往里间走去。正碰上谷雨从里边出来,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谷雨“惊蛰姐姐,郡主最近赶路太累,沾枕就睡着了。”
惊蛰远远望着姜稚衣熟睡的脸,揪心地拧起了眉头。
翌日天蒙蒙亮,里间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惊蛰一夜无眠,听闻动静慌忙进去,走到榻边一看,却见姜稚衣紧闭着双眼并未醒转,好像是在梦里哭了。
惊蛰赶紧弯下身去,轻拍了拍姜稚衣的肩膀“郡主、郡主”
姜稚衣蹙着眉头,慢慢睁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清眼前人,哭着叫她“惊蛰”
“奴婢在,郡主可是魔着了”
姜稚衣眼泪一顿,抽了下噎,迟疑着转头看了看四下“我只是在做梦”
“是,郡主别怕,没有什么坏人”惊蛰掖着帕子去给她擦脸。
“我不是梦见坏人”姜稚衣长睫悬满泪珠,像还没从难过的梦里缓过神来,“我梦见、梦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阿策哥哥过去根本就没有什么私情,他不喜欢我就算了,他还拿蛐蛐吓唬我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做这个梦了”
惊蛰擦泪的动作一顿,目光轻闪着收回了帕子,坐在榻沿深吸一口气“郡主,您有没有想过,您之所以会做这个梦,是因为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其实您与沈少将军”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