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眼下钟家的贪污案还在受审中,钟氏人虽蠢笨,却知道她与阿策哥哥许多事,若往外头一通攀咬,非说她与阿策哥哥联手害的钟家,岂不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说中了
上回她已问过阿策哥哥,为何提前查探钟家的罪证,阿策哥哥说,是因为她这舅母待她恶毒,他捏着钟家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钟氏虽无实证,但有些刺耳的话传出去容易左右人心,她不能让阿策哥哥被宣德侯怀疑,所以在钟家的案子有定论之前,必须看住钟氏。
姜稚衣没用几口午膳,到了傍晚,干脆早些时辰去了公主府找宝嘉阿姊。
这除夕夜,她往年或者在宫里吃宴席,或者在侯府与舅父和方家人一道吃年夜饭,可今年涉数百万两的贪污案一出,皇伯伯为做出节省开支的表率取消了除夕宫宴,舅父又不在,她便找自立门户的宝嘉阿姊过年去。
进了公主府,宝嘉一见着她便调侃“算着这可是你最后一年与我一道吃年夜饭了”
姜稚衣一愣,还没懂这话什么意思,一旁翠眉笑着附和“可不是,等嫁了人,自然要在夫家过这团圆夜了。”
姜稚衣脚一跺,在宝嘉旁边坐下“我这才进门呢,又拿我打趣阿姊若这么舍不得我,找我夫家的军医做驸马不就行了,到时我们四人一起团圆”
宝嘉噎了噎,转向翠眉“瞧瞧这过河拆桥的主,给她出完妙计就这般嘴脸了,还拿她阿姊说上笑了。”
“奴婢倒觉着这提议很是不错呢。”
宝嘉觑觑翠眉,又问姜稚衣“怎的你阿策哥哥知道你今夜一人,也不陪你”
“他家中有母亲,虽是继母,没有生恩也有养恩,都三年不见了,这种日子怎能不着家再说军营的将士跟着他背井离乡来了长安,也该犒劳犒劳,他这一晚上已有两顿年夜饭要吃了。是我跟他说,我今夜有你作陪,让他自去忙的。”姜稚衣拿捏着将军夫人的范儿款款作答。
宝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他晚上还要去军营”
“是呀,我们约好了,等我与阿姊散席之后给他去信,到时守岁可以一道”姜稚衣说到这里一顿,回过神,“阿姊这是想套我话,看李军医今夜在哪儿吧”
宝嘉笑而不语地喝了口茶。
姜稚衣叹息一声“我这底儿都给阿姊揭干净了,却不知阿姊一点内情,真没意思,这团圆饭吃的哪里是团圆,分明是人心隔肚皮”
“不是我不与你讲,是早都过去了,你不也知道那姓李的离京七年了吗还能有什么”
“那他当初为何抛弃阿姊离京”
“谁说留下的人一定是被抛弃的不是他弃我,是我弃他。”宝嘉笑着站起身来,“不知你来得这般早,还未来得及梳妆,你在这里与翠眉聊会儿天,晚些一道吃过年夜饭,带你放灯去。”
宝嘉说着便去梳妆了。姜稚衣托着腮看向翠眉“翠眉,你不会也不与我讲吧你瞧阿姊留下的话,她叫我与你聊会儿天,便是她不想讲,让你讲,这你应当听得懂”
翠眉失笑“公主与李先生当初是如何不欢而散的,奴婢也不知详情,不过李先生离京并非自己选择,是不得已才跟着获罪流放的父亲去边关的。”
姜稚衣一惊“获罪获什么罪”
“您若想听,这还要说到一件旧事。”
“我当然想听,你快别卖关子了。”
翠眉应声答“那是郡主出生之前的事了,先帝在位时崇信道教,那时有一名号叫见微天师的道长,年纪轻轻却极擅占卜、观星象,据传有预言未来之能,虽不知是否当真预言得准,但先帝是颇为信重他的,郡主可曾听说过此人”
姜稚衣点点头。
当初钟氏还信口雌黄,骗说那下蛊的香囊是个平安符,为见微天师所赠,可笑的是钟氏不知道,这位见微天师刚巧今年与皇伯伯请辞,已去云游四海了,如今根本没人请得到他的符。
“你继续说,这位天师怎的了”
“大约二十年前,这位天师夜观星象,观出一大凶异象,预言这年将有双生妖星临世,来日恐动摇国统,危及皇权,所以那一年,从京畿到边地,所有出生的双生婴孩皆被先帝秘密下令处死了”
姜稚衣背脊升腾起一股寒意,牢牢捧住了手里的热茶,像被吓呆了“这么多婴孩,才出生,根本什么错也没有,就这样尽数都被杀死在襁褓里了吗”
“也非尽数,这令要层层下达,总有风声漏出去,李先生的父亲当年在太医署任职,便曾发善心,悄悄保下一名官吏家中新诞的一对女婴。八年前,这桩旧事被李太医官场上的对头捅破,李太医便被革职,判处了三年流放之刑。”
“那当年那对女婴呢如今应已长大成人,难道要处死不成”
“那对女婴当年没活过一岁便双双因病夭折,倒不知若她们还在会如何。不过当今圣上不大信重那些道术,登基后也并未重用天师,只是因李太医忤逆先帝,犯下欺君之罪才惩处他。那对女婴就算还在,女儿身也上不了官场,想来不至于要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