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琴心动(八)(4 / 4)

折娶弱腰 再枯荣 7837 字 2022-10-05

梦迢辞往屋去,从那些江南样子的廊亭里走过,移步换景。目光所及,无不是绮林滟波,斜阳的金光一条条射过白墙的漏窗,落在回廊,落在她翠蓝素锦的裙上,像金做的栅栏。

她有银子,有丈夫,有平头百姓没有的优渥的日子,低贱女人没有的地位,尊贵太太们没有的自由。北方时有战乱,海上常遇贼寇,独她处在一个全盛的王朝,她该知足的。

但仍然觉得是被困在笼子里。

因此过几日,彩衣传话董墨要往小蝉花巷里去,她决心要待董墨好一些。

董墨原是要远着她些,好叫她改一改那倏冷倏热的性情。他虽在家不受重,在世家子弟中不合群,可在女人面前,仗着身份相貌,倒不曾吃过亏。

几不曾想,到济南来一趟,却无端端折在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丫头身上。他夜里睡在枕上,撇开芜杂的公务,脑子里就钻来些念头

她从哪里来怎么常带山林之幽露,又含俗世之尘嚣。她是什么既是梅花清骨,又是芍药媚魂。这些疑问最后又都虚化了,化为她的影,提醒着他更为实际的一些问题。

譬如她有钱过年没有

于是这日,是专门给梦迢送银子来的。特意使小厮点的现银,有整的碎的,还要好几吊钱,凑起来一百两,装是靛青的包袱皮里,沉甸甸的,把他沉甸甸的想念一道供奉出去。

马车在逼仄的长巷里嘎吱嘎吱慢行,风呜呜地掀飞车帘,一块光一块光落进董墨胸怀里,和着他那点不为人知的悸动一齐跳跃。

大冬日里,院门敞开着,仿佛是为欢迎他。他有些高兴,却在门首故意变了变了脸色,一贯冷漠地拧着银子包进去。

梦迢听见脚步声,打厨房里出来,想着上回得罪了他,要把性子放得软和些。谁知略迎两步,见他冷淡淡地立在槐树底下,摆着副高高姿态。

她当即也就止住了步子,只欹在柱子上,围布搽着手,看也不看他,只把光秃秃的葡萄架望着,“这玉莲,又不关院门,倘或闯进来个贼人怎么好。”

董墨被噎堵这一句,也想起上次不欢而散,吊着眉略讥,“我是贼人”

“我说你了么”梦迢弹弹围布,转身进厨房,“请随意坐。”

那背影刚嵌回门上,董墨便沉着嗓子道“不坐了,你来接了东西我就走。”

梦迢在背后咬咬牙,转到前面来,脸色不甘不愿地,裙往槐树底下慢溢。伸手一接他那包袱皮,险些闪了腰她凶巴巴瞪眼,“是什么呀这样沉”

“银子。”董墨见她吃亏,仿佛高兴似的,把唇角歪一歪,“我走了。”

眼瞧他果然转了靴,梦迢急中生智,冲着他背上吼“我不要你的银子,你拿回去”

他转背过来,剪着手,还是那淡淡的态度,“借你的,仍旧要还。”

梦迢心里恨不能敲他一棍,拖进屋里去一斜眼,却把那包死沉沉的银子搁在地上,转背往正屋里去,“谁要你借眼下我家里还有现银子五两,够开销。”

五两银子可不够年节开销。董墨知道,她是拉不下脸面,又故意把话说得可怜,引着他回去。

他在背后笑笑,顺势拔腿拾起银子包,跟着往屋里进,“五两银子,何够年节开销纵然你不在乎,难道叫玉莲也跟着年夜饭吃糠咽菜”

她一旋裙,两个就在昏黄的屋里打个照面。黄黄的桐油纸把屋里映得像日落,炭盆里烧的是董墨使人送来的炭,屋里还是空荡荡的摆着几张可怜的凳子,堂屋的墙下供着两个牌位,香灰冷在炉内。

但却在董墨的心里热起来,他将银子包顺手丢在那跛着脚的八仙桌上,绕着案朝她走过去,好像旅居多年,终于回了家,“不生气了吧”

梦迢心里打了个抖,骨头也颤了下,没由来地想哭。到底抑住了鼻腔里的酸,一撇脸,“我才没那么大的气性,不知是谁,负气去了,就再不见来。”

“这不又来了么”董墨站在她面前,想将她抱拥,又没抱成。他皓白的牙齿刮着薄的下唇,一下一下地,刮得发青,低头笑了下,瞟她一眼,“不生气了,总是我的不好。”

为的桩什么事,其实他们都早不记得了,只记着怄气。怄气梦迢是擅长的,极不擅长的是此刻,心里发着酸发着胀,像是有人对着她干瘪的心脏吹了口气,它跳跃到天上,很欢喜,很快乐。

同时又很不安全,很不踏实。

作者有话说

董墨我媳妇,有点任性,又有点嚣张。

孟玉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是我那个媳妇。

董墨你蛮识相。

孟玉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