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她短暂愣了一下。
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清澈少年音,而是稚嫩微哑的孩童声线,与恶鬼将映中,年幼时的季风临如出一辙。
白霜行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珠。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你”
下面的内容没来得及出口,街边便响起女人的幽怨哭声。
“白霜行你在哪儿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你爸爸看不起我,难道你也不在乎我我只有你了”
紧接着,又转换成怨愤的语气“杀了你杀了你快给我出来”
女人步步逼近,白霜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安静藏在阴影里。
季风临也没出声,眸光沉沉,注视着街上的动静。
踏踏,踏踏。
脚步声慢慢靠拢,女人的影子轰然罩下,沉郁黢黑,令人难以呼吸。
三张脸上的眼珠左右乱转,余光有时落在白霜行身前的障碍物,默默一瞥,又很快挪开。
半晌,脚步终于远去,夜色里,只剩下一声声绵长幽怨的“白霜行”。
直到女人的呼喊完全消失,白霜行才长出口气
总算甩开了。
准确来说,暂时是这样。
从头到尾不知狂奔了多长时间,白霜行脸色煞白,心脏咚咚,几乎要冲破胸膛。
之前疲于奔命还不觉得,现在疲惫感与窒息感同时上涌,她闭了闭眼,背靠上旁侧的一堵墙,让自己不至于脱力跌倒。
季风临低声开口“还好吗”
他眼里没有笑意,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嗯。”
白霜行撩起眼皮“你怎么会我们身处同一处幻象”
果然,正立在她身前的,是不到十岁的季风临。
男孩的侧脸与手臂皆被刺破,淌出缕缕血迹,衬出他白纸一样的清癯面色。
她起初觉得惊讶,很快,意识到两人的相似之处。
和她一样,季风临的童年始终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二人相同,却也不同
白霜行更多遭受的是埋怨咒骂,而他习惯了被拳打脚踢。
季风临心底的恐惧,是他那位家暴成性的父亲吗
恐惧是每个人的秘密,白霜行尊重他的隐私,虽然好奇,却没出言询问。
设身处地想想,她也不愿意被季风临刨根问底,让她把小时候的遭遇复述一遍。
季风临颔首“嗯。”
好在,他也略过了这个话题“在我的幻象里,父亲成为一只体积巨大的怪物,对我展开追杀。”
他停顿几秒,想到什么,继续补充“我曾试过用刀具反抗,但他的身体非常坚固,刀锋无法穿透所以,我的风应该也伤不了他。”
白夜清楚他的技能,设计关卡时,不可能让怪物被疾风瞬杀。
白霜行如实相告“我的幻象是母亲,你也看到了,就刚刚那个。她能从身体出生出血管,很锋利,像是刀。”
说到这里,她眨眨眼睛“不过,你见到与我相似的人,立刻就拉到身边如果我是幻象里的诱饵怎么办”
季风临一愣,很轻地笑笑“但也有可能,这就是你。”
如果把诱饵拉向身边,顶多是他受点伤而已。
要是仅仅因为这点迟疑,就对白霜行置之不理、将她置于危险境地,季风临赌不起。
他停顿片刻,说“仅凭单打独斗,我们赢不了它们。”
白霜行点头。
所以,应该怎么办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白夜,面对眼下的绝境,她倒也没觉得多么绝望崩溃,努力调整呼吸,试图整理思绪。
近身肯定没戏,驱邪符对怪物不起作用,至于远程攻击,他们没有可以使用的道具。
“这场幻象由无数独立的空间堆叠而成,应该是我们记忆碎片的具象化。除了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挑战者在这里。”
白霜行冷静分析“不过空间众多,说明我们能得到的道具,数量和种类非常可观。”
开口时,她朝着四周望去。
每个空间都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正方体,紧紧挨在一起。
他们跟前是家文具店,右侧伫立着百家街444号楼,再往右,则是学校里的医务室。
就像一个漫无边际的巨大百宝箱。
“我想到一个办法。”
白霜行说“如果刀不起作用,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半小时后,街道角落。
怨艾的哭声绵延如缕,拥有三张面孔的女人掩面而泣,咒骂不止。
暗红色血管好似触须,将她的皮肤块块撑破,血泪从眼底滑落,打湿前襟。
一边哭着,女人恨恨咬牙,背后的血管凌空腾起,击碎一家店铺前的瓷制花瓶。
瓷瓶碎裂,而她蓦地扭头,目光沉凝。
不是错觉。
她听到有人路过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