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的寝宫。
房中朱红的柱子上,雕着吟啸翻腾的金龙,势要吞吐天地。
柱上斜伸着龙形的烛台,凛凛龙目十分威严。
书房里还有一把龙椅,虽说不比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冰冷骇人,上头雕着的飞龙也还是气势逼人。
龙柱侧,烛台下。
桓崇郁坐在龙椅上,一身束腰的玄色长袍,姿态闲闲,眉目却清清冷冷,一抬手,一垂眸,浑然散发出真龙的威仪。
俨然他才是乾清宫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轻而易举压住了所有的龙息。
叫人不敢直视。
桓崇郁身上的寒意,也压下了年轻宫女们的遐思。
纵他姿容出众,也无一人敢悄悄抬眸。
郑喜在旁边伺候着,茶水换了几杯,不由得拿捏好声调高低,小心提醒“皇上,该歇着了。”
桓崇郁抬起眼眸,接过郑喜递过来的茶水。
内阁的人又递来一叠折子,等着桓崇郁落下朱批。
郑喜将那折子接了来,放在旁边的桌上。
桓崇郁徐徐揭开茶盖,呷了一口,吩咐郑喜“替朕看一看。”
郑喜翻开头一本折子。
礼部呈上来的,他先浏览了一遍,说“皇上,这些是礼部呈上来的,侯爵功勋之家请封的折子。”
开国近两百年以来,敕封的功勋侯爵不计其数。
越来越多的贵族食君禄,却不忠君之事。
封爵过多,当然还有其他的诸多弊端。
几代君王一直有意削减臣子的爵位。
可新帝登基需要笼络人心,王侯功勋之家,都知道眼下是请封的绝好机会。
请封的折子这会儿一股脑地递了上来。
桓崇郁淡淡地吩咐郑喜“念。”
郑喜按照折子的顺序,念了那些请封的家族。
念到“忠勤伯替庶长子陈炜峰请封世子”的时候,见桓崇郁眉头皱了一下。
皇上显然是没想起来,京中还有这户人家。
大业朝王公侯爵多得数不清,不入流的家族,桓崇郁自然记不住。
这忠勤伯府,眼下想被天子记住,还不够格。
郑喜却得记住。
能陪着桓崇郁一路走到帝位上,他自身的本事也不容小觑。京中稍有些脸面的人家,他都如数家珍。
郑喜简单说了下忠勤伯府为何替庶子请封,又大概讲了忠勤伯府祖上的功勋。
只怪如今忠勤伯府的子弟太不争气,实在是没有半点可圈可点之处。
桓崇郁听罢,仍是没有什么印象。
郑喜没办法了,只能道“就是和乌姑娘差点定了亲,后来娶了乌姑娘妹妹的伯府郎君。”
这下总该想起来了吧。
“乌雪昭错失和忠勤伯府庶子的好婚事,无比伤心懊悔”的流言,京城到处都有人在说。
上次出宫,皇上就在街上听了几耳朵,不至于忘的这么快。
郑喜抬头一看,应应该是想起来了。
桓崇郁脸色依旧,冷冷淡淡的,与平常无异。
郑喜身上还是莫名一哆嗦。
总觉得,皇上还不如没想起来。
桓崇郁凤眸微敛,不甚往心里去似的,漫不经心问道“忠勤伯府庶子现于何处任职有何建树”
郑喜道“无职,无建树。”
桓崇郁脸色未曾变过,只是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殿内却忽然静默了许多,一点气息都听不见。
郑喜又道“忠勤伯府郎君今年才十六。”
桓崇郁冷声道“十六还很小吗”
十六是不小了,都能娶妻生子了。
但十六离建功立业的年纪还很小啊
当然,这是和寻常人比起来。
桓崇郁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上战场手刃瓦剌强劲的部落首领,在武将之中树立了一定的威信。
哪怕,他那时还不能说话。
可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和您比
郑喜心说,要这么比下去,满京城能入您眼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了。
郑喜是个忠于主子的人,因为桓崇郁有这样的魅力让他心悦诚服。郑喜的忠诚体现在客观上,他既不会在桓崇郁跟前偏袒人,也不会有意去陷害谁。
他很中立地补充道“忠勤伯府的庶子虽无建树,平日里也不怎么惹是生非,至多是逛逛梨园、斗鸡走狗。是个安分不生事的人。”
生于富贵之家,有几个不鱼肉百姓、欺辱良家的
就只看闹没闹到台面上来而已。
郑喜见得多了。
和别的纨绔子弟比起来,陈炜峰还算不错了。
桓崇郁却是勾起唇角,一声冷嗤“那不就是个废物”
郑喜“”
那您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郑喜眼观鼻、鼻观心,体会出端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