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整个人的杀意却瞬间攀升至极点,倒好似将那痛楚缓解了几分。
只有远处好不容易撑起身的陈规,用那已仅剩半片残叶的“一叶障目”之术,看得清楚,分明是那已死的冯其身上,冒出了一粒雪白的灵光,一沾周满衣角,便融到她身上。
“该死,该死”
突然间,他暴怒不已,仿佛已失去理智,提剑要去斩冯其尸身。
然而剑未落下,已被人一掌攥住
咫尺之距,是周满那一双除了杀意,什么也不再有的眼睛
她仿佛已经疲倦,连声音都显得极轻,只问“你的筹码,掀完了吧”
陈规闻言,陡然一惊“你”
他抽剑想退,可那柄剑被她攥住,竟然纹丝不动,连自己的手都仿佛被这一柄剑粘住,无法松开
周满于是慢慢道“那该轮到我了。”
陈规隐约觉得一缕游动的金光进入视野,转眸时,竟在周满指间看见了一样自己眼熟的东西
那枚枯木戒环
极致的危险之感,忽然袭上心头,他想也不想,咬牙便狠命一掌向自己剑上拍去
周满知道,他是想震剑逃走,便也真的轻轻松手,竟道“你逃吧。”
陈规早在她松手的刹那,就已夺路而逃
周满摇晃着起身,半边身影却映照在一片游动的金影里,手中所握,赫然是一张新弓
犹如枯枝一般的扶桑木,被弯成了半月的形状,可干裂的缝隙里却流淌着金色的焰光,两端弓梢上犹长着几枝叶芽,月光下,风一吹,还颤颤地摇曳。
陈规知道自己很难逃过,可三大世家之人就在江湾那边,也许过去,还有一线生机
只可惜,周满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即将越过仙人桥时,周满也慢慢走到了江心,向着他的身影远眺。
一支金箭,搭在金色的弦上。
在这短暂的片刻,周满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有那娴熟到几乎已刻入骨血的动作
光弓明,天地暗
在她扣紧弓弦,将这一张扶桑神木所制的弓拉开时候,天上明月、江船渔火,都仿佛熄灭了一瞬
只有那张弓、那根弦、那支箭,明亮炽烈
远处江湾断崖上,已催动完剑印的邱掌柜、岑夫子二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什么,向着仙人桥方向看去
但下一瞬,一切便已恢复了正常。
周满耳旁,只有那“嗡”的一声震响。金箭离弦飞出,竟好似被弓身所发出的炽芒融化了一般,不再有箭的形状,而是化作一束纯粹的光焰,从染血的江面上疾掠而过
这一刻,整段江面都映着它影子,变成一条光河
陈规甚至没生出多余的感觉。身后一阵大亮,将他的影子照罗在仙人桥上。但紧接着,就连这影子都被明光吞没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张轻盈的纸,那束光焰便从他后心撞入,在他胸膛灼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宋兰真为避剑印之威,此时已率人退至附近,远远只觉眼角余光里一片大亮,转头看时,却恰好目睹此幕,心神骤冷“陈规”
陈规闻声,僵硬抬头,终于恍惚地看见了她。
最初被周满等人追上来时,他本以为他们乃是自寻死路,自己必能逃脱。可谁能想到,周满竟然就是幕后那名用弓的神秘女修且早已不是杀陈寺时的那点实力
但这一切,世人全然不知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知道
在生命走到尽头时,陈规心底忽然涌出了万分的不甘,可张口时喉间嘶鸣已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只能拼尽自己最后的这点意识,将一道讯息注入传讯符,朝着宋兰真的方向,遥遥递出
然而宋兰真却骤然看向他身后“周满”
她满面的惊怒,只看见陈规踉跄的身形后方,不知何时已矗立着一道玄衣身影。光弓早从她手中消失,此时所握仅一口凡铁断剑
明月下,仙人桥,墨发飘飞,素面血染
宋兰真急道“且慢”
兰剑催动,瞬间从她手中飞出,袭向周满。
可周满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毫无表情的脸上却未有半分波动,甚至连那柄即将近身的兰剑也全不理会,只是当着宋兰真惊怒的视线,反手一剑,划过陈规脖颈
嗤拉,鲜血高溅三尺
一颗人头也随之飞起
与此同时一枚闪烁着清光的苍青玉戒也从她后方桥头电射而来,“当”地一声打在宋兰真兰剑之上
那深绿白纹的长剑连周满一缕头发都没碰到便被打得倒飞而回,甚至连带着撞回其主人身上,使宋兰真倒退了足足三步,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金灯阁群修齐齐大呼“小姐”
然而宋兰真唇角染血,没看他们,只是直直看着前方。
直到此时,才闻“咚”地一声,是陈规那颗头颅落了地,骨碌碌顺着桥面滚到他们近前。而先前那枚离他手掌飞出的传讯符,也在此时摔落在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