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导他也并非没有听到,可总有些事情是要等自己想通之后,才能纾解彻底的。
薛衣人自己又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以至于在庄内还流转了一种有些奇怪的说法,说的是薛衣人的病症其实是在围观了戚寻破境而出时候的五色祥瑞景象而后复原的。
这种说法也传到了张简斋和王雨轩的耳朵里,变成了戚寻给自己找的那个借口的有力佐证。
不得不相信一点玄学的张简斋老先生还想找戚寻问问虽说人是走了,但那种毒实在罕见,能否将人请来做个病症的记录,难保不会在哪天派上用场。
谁知道他这前一天刚打了算盘,第二日想到去找人的时候便得知,戚寻已经离开薛家庄了。
她丢下了那两个八卦分子去了拥翠山庄。
水母阴姬还未抵达江南,柴玉关也还没送来消息他已经锁定史天王的位置,戚寻自然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的,怎么想都是在江南再刷一波声望比较符合她此时的需求。
这会儿可没有第二个薛笑人来给她杀,也没有了为祸江湖的蝙蝠公子,少林的那位无花大师也早已经送命了戚寻这么掰着手指算起来,现在的江湖败类实在是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就算真还有的话,最近只怕也没这个勇气出来顶风作案。
这样一来,最合适做的便还是往虎丘拥翠山庄走一趟,看看李观鱼前辈的情形。
先前戚寻因为薛笑人之事往薛家庄来的时候,便曾经途径过太湖,彼时李玉函倒是有邀请戚寻登门一趟的想法,却被凌飞阁给压了下来。
如今倒是无妨。薛衣人的第一剑客之名已经转移到了戚寻的头上,她若是当真有法子将李观鱼这走火入魔后的中风病症给救治回来,那也实在是不失为一件江湖美谈。
比如说相隔一代的第一剑客慕名而来,也顺道将这位老前辈从身体僵直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从此还能继续执剑。
凌飞阁在领着戚寻登上虎丘的时候,也不免抱有了几分这样的希冀。
冬日清寒。
几人过虎丘下那尊“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点头石后,便行到了剑池边上。池上板桥缝隙间还透着一股子幽深的冷意,倒也无愧于剑池之名。
凌飞阁担当起了这个导游解说的工作,提到这剑池中传闻有鱼肠剑等一干名剑为吴王阖闾陪葬,正在这剑池之下,忽听到戚寻问道“我听闻李老前辈昔年曾经感慨这武林中并无一种战无不胜的剑阵,是否真有其事”
“不错,观鱼兄的确是有过这样的感慨,彼时我们还笑谈,若是真能汇集名家剑谱典籍,创建出这样一种剑阵,那便劳驾他将这剑池之下的名剑启出来,届时名剑气机相连,我们这些一把老骨头的剑客总算还能发挥出几分本事来。”凌飞阁回道,“帅一帆还说,让我千万记得只拿一柄剑,免得因为我这人用的是鸳鸯双剑,便将这剑阵给天然破坏了。”
这就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记忆了。
凌飞阁一边说,一边顺着山石之间的阶梯而上。
前方便是有天下第三泉之称的陆羽茶井,而井边的那座六角山亭便是他们当年曾在此地烹茶品剑之地。
想到昔日在李观鱼的主持下这快意风流之景,凌飞阁也不觉露出了几分怅惘情绪来。
“观鱼兄虽自身剑术绝高,但向来无有藏私之意,若换了我在他的位置上,只怕是做不到像他这般。”凌飞阁望着眼前的青树红亭,颇有几分江山依旧人事全非的感慨,“只可惜他这个人在剑术上终究有几分执拗,自败给了薛衣人后便难免钻牛角尖,试图寻找出一条提升之法来,却让自己先倒下去了。”
“若无执念,又谈何精进呢,李老前辈的执拗又不害人,只能说时运不济而已。”戚寻回道。
她抬眸朝着远处的虎丘塔影望去。
冬日晴空之中飞鸟盘桓又被塔上钟声惊起,莫名有几分萧瑟之意,但长风穿林,宿草没径之间,又偏生还自有一种独特的自然生气。
她又回头朝着亭下的剑池望了一眼,依稀还能看到水面上的冷光俨然有几分剑气森然之感,想来昔年李观鱼与诸位好友在此地论剑的气象,纵然经年过去也并未全然被此处遗忘。
这江湖之中世事变迁,像是那些个为恶一方的,至多不过是在多年后成为了旁人用来警诫后辈的案例,倒是这些个行君子之风的江湖大侠,大约百年后有人打虎丘而过,还能在剑池旁提及对方的名号。剑池茶井会友的雅事。也想来并不会随着这些与会之人的纷纷过世而被人所遗忘。
不过李观鱼若能重新站起来,将他那尚未完成,试图证明剑阵亦有可取之处的阵法完成,总比他自此之后都沉寂下去要好得多。
在虎丘之巅,拥翠山庄那间竹帘深垂的厅堂内,戚寻见到了由李玉函推上来的李观鱼前辈。
这种因为走火入魔而导致的中风显然要比寻常的中风症状还要厉害得多。
老者面容清癯,静坐之中目光却已经全然呆滞,看起来全无生气可言,唯独在看到面前那把秋水沉碧的宝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