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做了昏昏沉沉一场大梦。
在梦里她看见很多的血,到处都是血,残缺的尸体横乱倒在地上,清瘦的少年垂首站在一地碎尸中间,他的手垂落在身侧,鲜血沿着修长的手指滴滴答答淌下去。
他抬起头,对她笑了一笑,然后轻轻向她招手。
她不知道怎么的仿佛不受控制地向他走过去,颤抖地伸出手,想碰触他指尖,却被他直接反手紧紧握住,他的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手腕扭断,他手上的血水滴到她手上,把她干净的手染成和他一样的血污,然后他看着她,又温柔笑了一下,轻轻叫她“衡明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
他身形倏然化作巨大的血海,像一头可怕的怪物,猛然将她吞没
“”
明朝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大睁着眼睛,眼神颤抖着失焦,剧烈地呼吸。
“明朝师妹。”
失焦的视野渐渐聚拢,明朝看见蔚师姐惊讶担忧的面庞。
明朝呆呆“师姐”
蔚韵婷一进来便看见少女呆呆坐在床上,神色茫然不安,额头覆了一层汗水。
蔚韵婷连忙把端来的食盘放在一旁,坐到床沿,用手帕轻轻为明朝擦拭汗水,担忧问“这是怎么了是梦魇着了”
明朝深呼吸几下,神志终于回归。
她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她甚至都知道自己为啥做噩梦,小时候那些国破家亡的记忆太惨烈了,她其实很不喜欢鲜血,不喜欢看见生命的流逝,褚无咎杀人的场面,其实让她感到不安。
但明朝不怪褚无咎,一个修士是不可能不杀人的,褚无咎是为自己报仇,再隐忍的人被逼急了也是要有一个发泄的渠道,她理解他,也体恤他。
明朝用力晃了晃脑袋,彻底清醒过来,乖乖仰着脸让师姐擦汗“师姐,我没事。”
蔚韵婷忍不住笑,求仙问道讲究自立独行,刚入山门最年幼的师弟妹都学会板着脸逞强要自己照顾自己,但小师妹明朝不同,她被大师伯宠得太好了,仍然像个凡间朴素的小姑娘,总有一种柔软又灿烂的娇憨。
蔚韵婷细致给她擦了擦脸,又从食盘里端出一个碗,打开盖子,一股饭菜的香气扑然而出,碗里满满堆着雪白的粟米饭和新鲜的肉菜,菜是嫩绿的菜心,肉居然是酱红软嫩的红烧肉。
明朝顿时开始流口水。
“快吃饭吧。”蔚韵婷把饭碗递给她,边忍不住笑“大师伯应褚氏太长老邀约去赴宴,走之前还特地送了这碗饭过来,说你什么时候醒来便拿给你吃。”
明朝一看就知道这是师尊亲自下厨做的饭菜,馋得稀里哗啦,她欢快抄起筷子正要开吃,突然想起什么“师姐,我睡了多久呀”
“约莫半个月了。”
明朝筷子都差点吓掉“半个月”
“是啊。”蔚韵婷说“你睡了这么久,我们刚开始担心极了,怕你是生了什么病,但大师伯却说没事,喂了你些丹药,不叫我们打扰你,只让你自然醒来。”
明朝纠结咬住筷子尖,想起自己之前吞吃了相思引的母蛊,大概是身体在消化蛊的力量,因为她感觉自己修为提高了好多,一觉醒来居然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了,想必就是把蛊化作自己的修为了。
相思引的母蛊可以说是天下最名不副实的毒蛊了,它对主人百利而无一害,要硬说唯一的害处,那就是她有点想褚无咎了。
少年棕黑清冷的眼眸浮现在脑海。
明朝犹豫着扒拉了几口饭菜,试探问“蔚师姐,你知不知道我昏迷前的屋子里有个少年”
“你是说褚少主吧。”蔚韵婷了然地看着她,莞尔“我记得是叫褚无咎,可对那不是大师伯为你新定下的未婚夫吗。”
明朝呆住。
“褚少主”她结巴“未、未婚夫”
“是啊。”蔚韵婷笑“前几日褚氏刚举办的承嗣大典,我们都去观礼了,连大师伯都去了,还是亲自为褚少主加冠的,场面办得热闹极了,在大典上,褚氏族长、太长老和大师伯共同定下的婚约,各家宾客都做见证,约莫过些日子褚氏就要来咱们昆仑下聘了。”
蔚韵婷说着,心里也有些感慨。
她是之前见过褚氏真正的嫡长子褚承乾的,也就知道褚无咎绝非褚氏所宣扬的自小在外面修养最近才接回来承继少主之位的嫡长子但那又如何呢,既然他与明朝师妹生了情、既然他将要成为明朝师妹未来的道侣,那他就不能再是褚氏随便一个卑微的庶子,他必定要有一个清白而高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明朝师妹,这桩“般配”的婚事,才不会叫外人恶意揣度、指指点点。
蔚韵婷看着呆呆举着筷子坐在那里的明朝,小小的少女嘴角还粘着饭粒,显出一种脱离状况的茫然,但本也什么不必她做,这天底下最强大的长者已经把她捧在手心、捧在天上,只要她想,便愿意满足她一切的心愿。
蔚韵婷忽然在心里生出一点羡慕。
她的师尊和大师兄也疼爱她,但也没有大师伯这样宠爱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