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寺庙出了命案,做法事的班子都是现成的。
方丈主动带头念经,一干师父们的木鱼从早响到晚,都快敲烂了。
持续不断的“咚咚咚”灌入后院香客们的耳中,叫人越发烦躁。
开封府的衙役封锁了下山的路,就证明凶手一定还在寺庙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太可能再次顶风作案,但只要想到他们或许曾跟凶手同处一个屋檐下,又在一桌用饭,甚至现在
所有人就都寝食难安。
虽未直接参与案件调查,但谢钰也没闲着,一直在想田淑之死究竟是有预谋的,还是突发。
若有预谋,凶手是冲谁来的
田淑本人还是整个田家
若冲她,她生前可曾与谁结怨
田淑性格高傲,但这不过是大家闺秀们的通病,比她更加刁蛮任性的也不是没有,倒不至于让人起杀心。
若冲田家老实讲,谢钰觉得不太可能。
田嵩子嗣不少,女儿尤其多,田淑除了占个嫡出的名分之外,并无任何过人之处。
说得直白一点,她对田家的价值不高。
若凶手真想对付田家,杀死田嵩和田斌父子中的任何一人都比杀田淑效果更好。
若是突发,是否与田淑前几天频频外出有关
她不许人跟着,究竟在那段空白期做了什么
或者说,见了什么人
若是见人,那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田淑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是凶手的嫌疑极大
既然不许大家乱走,开封府众人便要以身作则,带头不外出。
元培被憋得够呛,干脆爬上房顶躺着,双手垫在脑后看天。
看着看着,他就冲下面喊,“大人,要下雨了”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不久前还万里晴空,到了傍晚,竟就阴沉沉起来。
谢钰闻声,推窗去看,果然见远处山峦间升腾起薄雾,许多略矮一些的山头已经被雾气遮盖,看不清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刮来的晚风中带了凉意,俨然在酝酿一场大雨。
“侥幸”他低声道。
若这雨来得早些,田淑的尸体恐怕就很难找到,地面留下的痕迹也会被冲刷干净。
元培本想晚上继续躺在房顶上看星星,可看这个样子,大雨只怕就在顷刻之间,也只好作罢。
他刚翻身坐起,就见方保带着张仵作从远处过来,当即跳下来对谢钰道“大人,方大人和张仵作来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院门外,才一站定,就见吱呀一声门开了,元培笑嘻嘻的脸儿从里面探出来,也不叫进。
“两位,我们避嫌呢。”
方保一嘬牙花子,直接伸手推他,抬脚就往里走,“跟我你扯什么淡”
元培还想去挡,奈何胸口一股距离传来,直接被推了个踉跄。
张仵作瞅了他一眼,摇头。
你跟方保比什么力气啊那就是头蛮牛。
元培揉着胸口,龇牙咧嘴跟在后面,看着方保的背影直嘟囔
都是吃一样的饭长大的,这厮怎么就这么大劲儿
早知道就该让老霍或者庄鹏那小子来
方保径直进了屋,见谢钰正泡茶,“你倒清闲了”
说着,就去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又抓了蒲扇扇风。
谢钰倒了几杯茶推过去,“案子结了”
方保端起茶来牛饮一通,闻言一瞪眼,“哪儿那么快”
见谢钰要说话,他赶紧抬手止住,“打住,别再说什么避嫌的话,这事儿啊,恐怕非得有你从中斡旋不可。”
轰隆一声,天边炸响闷雷,紧接着就是被捂住的爆竹似的,一连串由远及近响过来。
风越发大了,刮得院内小树东倒西歪。
方保搓了搓手,整理了下思绪,这才说“现场我亲自去看了,那山上多石头,踩上去根本留不下什么脚印,偶然有泥土的地方,也被人抹去了痕迹。”
谢钰垂眸,“心思细腻,或是惯犯。”
哪怕是有预谋的杀人,一般凶手得逞后也会慌乱,很难注意到一星半点痕迹,更别提处理得这样干净了。
但若只是这样,方保完全没必要来找自己。
忙了一整天,方保渴得够呛,干脆一摆手让张仵作先讲。
张仵作便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先是表象,最后是重点和结论。
“尸体没有凶手掳人惯用的击打痕迹若用迷药,死者势必失去意识,她失踪时天还没黑,若扛着一个人,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光爬山就很难。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死者应该是自己走过去的,而她鞋底沾染的泥土和碎石也与在现场发现的对得上。”
谢钰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在心中列出一条
熟人,至少是田淑认识的人,不然不会乖乖跟着走。
是这几天她偷偷去见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