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幡上写的字。
徐茂才猛地睁大了眼睛。
谢钰轻轻捻了捻手指,决定下剂猛药。
“先是范石溪,再是你,其余人自然也跑不了,”他抖了抖袍袖,意有所指道,“你们做的那些事”
徐茂才的脸色已经有些白了。
我们做的那些事
果然是有人害我
到底是谁
是当年的不,雁门应该死绝了的
他试图从谢钰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对方真的将喜怒不形于色这门功夫练到极致,竟半点不露痕迹。
谢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大牢。
果然没那么容易得到答案。
走到拐角处时,他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徐大人高堂健在,老家还有两个兄弟吧,侄儿侄女也有几个”
徐茂才脑袋里嗡的一声,“你想做什么”
他已没了儿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血亲,这,这是要彻底将他们徐家连根拔起吗
谢钰头也不回地走了。
兵者,诡道也。
目前他掌握的真实线索几乎都是刚从徐茂才身上诈来的,如果一次做得太多,过于操切,对方很可能觉察到什么。
机会只有一次,稍不留神便是前功尽弃。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一点点试探,让徐茂才摸不准自己究竟了解到哪一步。
做过官的人大多很聪明,因为官场需要智慧,没有城府、不会算计的人往往死得很快。
但有的时候,这份聪明反而会坏事。
善泳者溺于水,聪明人惯好多思多想,只要丢过去一根线头,那些人就会忍不住顺着线头浮想联翩,不必外人催,就会主动将线头扯开。
现在,徐茂才就是那个扯线头的人。
刚入夏,白昼便已明显拉长。
谢钰走出牢房时,时辰还早,天却已微微亮了,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远处隐隐传来鸡鸣声。
晨风微凉,白色的薄雾宛若晃动的轻纱,衬着橙红色的朝霞,竟有几分温柔旖旎。
他边往外走边缓缓吐息几次,凉风一吹,萦绕在身边的郁气都去了几分。
当年凉州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范石溪和徐茂才必然曾经和谋过什么,可当年的他们不过小小知县,能做出什么大案
恐怕还有他人参与其中。
徐茂才入狱多日,交代的事情却远不能解释从他家搜出的巨额财富以及那些消失的银钱去向,他至今都死咬着不放,究竟隐瞒了多少,又是在忌惮谁
先是范石溪,又是徐茂才,接下来会是谁
当年与他们同一时期的凉州官员足有数百人之多,一时半刻,谢钰也无法分辨。
但若自己的推测成真,那么徐茂才的落马定然也非巧合。
有人借力打力,通过摆弄徐朗那棵独苗来推倒徐茂才。
这么一来,那包至今都源头不明的五石散又成了关键。
五石散
谢钰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忽然有些不愿继续想下去。
他的多疑和敏锐仿佛已经将自己拉入某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来时的路。
“谢大人”
想曹操,曹操到,谢钰微怔,愣了下才抬头看过去。
果然是马冰。
她穿了套灰蓝色的窄袖衣裳,布料上没有过多绣花,只用深色掐牙,长发在脑后高高吊起,看上去十分爽利。
见他眼中隐隐带着血丝,马冰不由惊讶道“你一夜未眠”
谢钰这才觉察到迟来的疲惫,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近开封府事多,宫中又要准备出城春祭,他需要跟禁军中的其他人一起负责沿途警戒,白日不得空,只能晚上来找徐茂才。
“去哪儿了呀,大半夜的不睡觉,”马冰啧了声,“总这么着可不成,身体会垮的。”
谢钰却看到她鞋底沾着泥土,头发上似乎也蒙了层薄雾,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不觉好笑。
“那你又去哪里了”
“我”马冰眨眨眼,举起手里的篮子给他看,“早起去买了点枇杷,回头掺上陈皮和蜂蜜一起做成枇杷糖,大家闲时就吃两颗,对嗓子好的。”
最近气候变幻,开封府上下不少人都犯了咳疾,每日“咳咳”声不绝于耳,十分恼人。
正好马冰昨天从赵夫人处回来,想着对方胃口不大,若吃了二陈汤,只怕就不能正经吃饭了,就琢磨着弄点不占肚子的枇杷糖,好吃又治病。
只是外面卖的枇杷是商家自贩,千里迢迢从洞庭走水路运来,远不如宁德长公主送来的,个头小且不均,许多表皮上也有磕碰过的瘢痕,瞧着便不那么可爱。
但其实功效是一样的,又便宜。
马冰今天赶了个大早集,尝着味道不错,便同摊主讲了价,每斤便宜一文钱,统统包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