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卿又重重磕了三个头:“奴婢多有不是,在这里磕头谢罪,请夫人万万保重,日后必日日为夫人祝祷祈福。”说罢,便叫翠禽请了出去。
小丫头琉璃等在门口,赶忙上前扶住杭卿,等走得远了,低声抱怨:“姐姐如何这样想不通,何苦出去,留在君侯身边,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做个内院的管事,那也强似许多。何况,又有情分在,日后说不得连主子都能做呢……”
杭卿哼一声,截断她的话:“君侯最恨欺瞒,太太那里逼迫一日更甚一日,将来母子两闹起来,还不知是个怎样的光景呢?就是这一回,君侯倘若知道我在其中动的手脚,还不知要怎么发落呢?你有这个争荣夸耀的心,我也不耽误你的前程,只我是必定要出府去的。”
琉璃不敢,她是心高命薄,既无品貌又无手段,全靠杭卿庇护,低头认错:“姐姐别生我的气,我只是替姐姐不值,我们一母同胞,总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样顺着杭卿说了,又免不得抱怨:“姐姐那日跪了整整一夜,腿脚本不好,又何苦去跪那位。只怕她再也回不了雍州了,真应了那句话,落地凤凰不如鸡。”
杭卿站定,气得打了琉璃一耳光:“我时常对你说,要谨言慎行,不得妄议主子,你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琉璃捂着脸,呆愣愣顾不得哭:“她……算什么主子?姐姐竟为了她打我?”
又听杭卿训斥道:“我告诉你,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当日大小姐的盛名,比这位江州县主还要强上三分,可还不是和亲匈奴去了。今日这位江州贵女落了难,将来未必没有拿捏你的时候。说话说三分,见事留一线,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做那斩尽杀绝、见碟下菜的事?”
琉璃怎听得懂这话,哭着叫嚷:“姐姐还记得大小姐?大小姐去匈奴和亲了,姐姐就一点心气都没有了,前怕狼后怕虎,好好的,偏要出府去,连争一争的胆子也没有。往日也不知是谁,说要一辈子跟着君侯,倘若有福,生得一儿半女,便是没这个福分,能跟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杭卿叫她嚷得头疼,一时又觉膝盖隐隐发疼起来,举起手来,卯足了劲,狠狠打了她两耳光,这才叫她闭嘴,颇为无奈:“我的话你是再不肯听的,你再多说一句话,也不必跟着我,去争你的前程去吧。”
琉璃这时才怕了,哭着喊:“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说这话了……”
只杭卿理也不理,一径往止戈院而去,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启程要带的箱笼,这才肯对琉璃说话:“你自去跟着丫头婆子一辆车,别在我跟前惹我烦。”
晌午的毒日头一过,杭卿等大队人马,便启程往雍州而去,偌大的节度使府邸,除外院守卫的军士之外,便只剩下林容这个院子的数十人,一时倒空旷起来。
这夜风雨大作,整个节度使府邸一片幽暗,独林容这里灯火通明,丫头们正连夜收拾箱笼。曲嬷嬷一遍又一遍地清点,吩咐:“日常用的、穿的,自然要带,布匹帘笼也要,从府里去码头也得百八十里呢,马车上要带几床软被,免得县主腰疼。”
凤箫抱着一副象牙帘子进来:“县主,这帘子你最喜欢的,要不要带着?”
林容正要摇头,便听得那边翠禽捧着一套瓷器:“带着吧,也占不了什么地方,姑老太太哪里,咱们也不好要这些日常的东西。”
林容止住她们:“咱们是一艘小船,不过百十来人,装的东西有限,是不能带这么多箱笼的。”又把单子拿来,所带之器物划去了大半。
第二日,果天色大晴,万里无云,正宜启程。
陆慎移驾而去,除留下一些看守院子的仆妇,整个节度使府邸就几乎全空了。便是留下的那些,也是一些不得脸面,没有门路的,林容虽名义上还在禁足,打着上山去道观的旗号出府,略摆出一些主子架子来,那些仆妇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瞧着那些江州来的仆妇一连装了五大车的箱笼,那叫留下管事的婆子,心里觉得不妙,候着马车边问:“夫人这是要去几日,竟带着这么多箱笼?”
林容还没说话,便见二门处凤箫捧着点心匣子过来,道:“山上那些道士预备的东西,主子如何能用,你也好不醒事,哪儿轮得到你来过问主子的事?主子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
那管事婆子本也没经过什么事,叫说凤箫说了一番,面红耳赤,不敢再问,又忽见翠幄青油车叫人挑起帘子,里面的美人招手唤她,轻言细语:“我也不过三五日便回,都是丫头们不放心,这才多带了些东西。如今府里人少了些,不比以前,你如今管事,更要当心,丫头们也别乱逛,院门是要关紧的。”
那管事婆子,听了林容这温言安抚,脸上这才好看些,垂手:“是,夫人。”亲送了林容的车轿出门,又往厨房去,见竹筐里装着几十尾的鲫鱼,问:“怎么这么多鱼?现如今府里也没多少人,这鱼一两日只怕也吃不完,谁送来的?”
厨房的婆子便说:“是夫人命人采办的,只也没吩咐用来做什么。”又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