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两位同为大学教授,文化人,对“传宗接代”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更别提是女儿大二休学生下来的孩子,说是家门耻辱都不为过。
直言要么带秦仪一个人走,要么大人小孩都留下。
秦仪当然选了前者。
临走前,她留下一笔钱,将孩子托付给了顾半青和老梁。没交给养父养母,是因为那会儿,秦师母已经生病了。
“你妈妈很乐意,因为她就想要个女儿,怀孕的时候就求菩萨保佑生女儿,我么,男女无所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逢雨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也坐在了沙发上,闻言眨了眨眼,“爸,诚实点。”
“好吧,你俩一哭起来,我是谁都不想要。小屁孩烦死了,叽叽喳喳的。”那阵子,为了让顾半青睡一个好觉,他足足瘦了好几斤。
父女俩一对视,不约而同笑出声,老梁拿杯盖沏了下茶,顿了下又打量着她,“不过,养着养着就发现”
“真香”
“还凑合。”老梁到底是吝啬夸她一句。
梁逢雨笑开,忽然又想起一茬,“那这么说来,我比梁星鸣出生得晚了”
“嗯,比他晚一天,生日是7月21号,时辰记不得了,回头翻一下应该有。我和你妈当时估计着,你那个京北那个外公外婆,也不太可能把你认回去了,干脆就说你是亲生的。龙凤胎。”
顾半青想得很细,怕男孩子长大了调皮会欺负人,就说梁逢雨是姐姐,弟弟一般也不敢造次。
“有段时间,你很不想让我学画画,是因为秦教授的关系吗”
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信息量,梁逢雨多少需要反应一下,这会儿,一边在脑海复盘,一边问问题。
想到什么问什么,前不搭后的,老梁今天倒是难得耐心十足,还一个一个给她回答了。
“那也不是,主要还是觉得没出路,我和秦仪联系很少,她知道你在学画,没说什么,就说搞纯艺很难,让我提醒你想清楚。”
“她知道我叫什么吗”
“知道啊,你妈在的时候,偶尔也要给她发你照片。怎么说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当时吧,其实也挺舍不得你的。”
“后来呢”
梁逢雨也是问完才想起来,后来秦教授肯定是遇到了现在的丈夫,这一丝血缘维系的感情,也就断了。
于是笑了下,“不用说了。”
气氛短暂的有一点沉默,梁逢雨倒不是多难过,而是骤然知道了真相,心里石头落下来,长舒一口气,又有点空白。
她低头,扫了眼手机,先回了陈清霁的消息,刚点了发送,就听老梁咳了声,问,“你想知道你亲爸是谁吗”
“不想,”梁逢雨立即道,“我爸就您一个。”
老梁像是没想过她这么直球,整个人很是愣了下,端杯子的手差点不稳了,抖了抖放回去,在心里感慨,要不小青怎么喜欢女儿呢,小棉袄,随便一句话就戳人心窝。
他也喜欢女儿。
但是,没等老父亲感动完,梁逢雨又冒了个新问题出来,“那谈恋爱呢也是因为秦教授不让吗”
出于直觉,老梁没回答,而是又拿起杯子,二郎腿一翘,颇带点威压地看着她。
“就问问。”梁逢雨说。
老梁叹了口气,放下腿,“你也知道,秦仪生你那年才大二,当时秦老师知道她怀孕,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也是个大男人,哭得不能看。现在我也当爹了,亲眼见过那场面,能不防着点吗”
所以,算命是骗人的,有那么一瞬间,梁逢雨很想说,爸,其实我和陈清霁在一起了。
他那么好,以至于她不想在家人面前将他藏起来。
但还是忍住了。
要是这会儿公开,老梁指不定防陈清霁防得多厉害,寒假两个人别指望有什么独处时间了。
这天,梁平松原本只是回家找个东西,还得去学校,但和梁逢雨聊了这一场,也懒得去了,请了个假,去菜市场买了点好菜回来。
两个人边处理食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顾半青,说秦仪,也说梁逢雨小时候的事儿。
不知为什么,挑明以后,父女俩相处反而更融洽。
“爸,梁平松同志,”梁逢雨蹲在地上,拿剪刀挑虾线,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刚才梁星鸣说,他买了五点的高铁票,今晚要回家住。”
“他有病”老梁拿着锅铲问。
“”
很好,这很老梁。
申市离北越很近,高铁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七点钟,梁逢雨从家里出发,和陈清霁一块儿去接人。
保险起见,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碰的头。
一见面,陈清霁先去看人眼睛,没泛红,神色也没异样,松了口气,“和老梁聊得挺顺利”
“嗯,酒都没用上,光喝水就聊完了。”北越冬天的夜,不知有多冷,梁逢雨熟门熟路地抱上他,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