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窗外一扫。
这一看,正好瞧见有道背影消失在了窗外不远的回廊拐角处,虽是一闪而过,但看着竟分外熟悉。
应翩翩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那道背影身形、衣着还是走路姿态,竟然都跟他自己十分相似。
他起身跟了出去。
这里有些偏僻,要重新回到席上,需得从回廊另一头走过一道青石曲桥,再穿过花园后面的水晶阁道路,十分曲折,因此通常都有人候在廊下等着为客人引路。
但这一回,周围却空荡荡的,竟好像没有一个人,伺候的丫鬟小厮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应翩翩在傅家住了这么久,自然是认得路的,他见状微微沉吟,穿过回廊向外走去。
四下几乎落针可闻,正午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又折射下来,又亮又烈,令人几乎有一种眩晕之感。
应翩翩眯了眯眼睛,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某处房中传了出来。
“侯爷,这是您的醒酒汤。”
紧接着是傅寒青的声音“放在这里,你下去罢。”
送醒酒汤的小厮轻声应了句“是”,把汤碗放在了窗下的小几上,退了出去。
原来是傅寒青喝醉了,不知怎的没回他自己的房间,也跑到这供男客休整的院子里醒酒。
他斜靠在榻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双颊泛着酒醉后的酡红,轩眉漆黑,依稀间还是那张熟悉的、俊朗的脸。
应翩翩隔着窗子,看到傅寒青正拿着一枚吊坠举在眼前端详,样式是只以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兔子,在傅寒青手中微微晃动。
应翩翩一怔,不禁停下了脚步,一些散碎的记忆混杂了前世今生,纷繁沓至。
就是年前的事,由于他频繁发病,疯疾日渐严重,精神恍惚的同时身体也受到了影响,甚至到了双手颤抖,难以提笔的程度,多年练字作画的苦工毁于一旦。
应定斌属兔,他的生辰就在春节前后,从七岁学画开始,应翩翩每年都要为他画一幅画作为贺礼,但这回实在是力有不及,便刻了那枚吊坠着人送去。
他在信里开玩笑一样跟应定斌讲了这件事,又说就算是日后都无法写字作画了,但自己学起其他本事来也很快,说不定反而能成个雕刻大家。
其实应翩翩心里是很希望应定斌说点什么的。
他的性情看似刚硬任性,内里实则心思极为细腻,打小就知道养父虽然十分厉害,表面上人人敬畏,但背地里却有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说他是无后的阉人,嘲笑他费尽心思弄了个同族的孩子来养,捧得跟眼珠子一样,也终究不是亲生骨肉。
应翩翩固然天资超群,聪明过人,但能有今日的成绩,也是日夜苦读而来的。
他想把父亲的尊荣都挣回来,旁人都觉得他难成大器,觉得他不会真心把一个太监当爹,那他就偏要出息,偏要孝顺,让说出那些话的人见了父亲都只有嫉妒羡慕的份。
高中状元的那一日,他做到了。但如今,多年练字作画的苦工毁于一旦,一切又消逝如掌中流沙。
所以应翩翩难得在信里多写了几句话,虽然态度轻描淡写,但他就是想听父亲说一句,“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也无所谓,爹依然会因你骄傲”。
哪怕是敷衍呢,他也想听。
可惜没有,等来等去,应定斌却从那以后就没有给他回过只言片语。
后续就是梦里经历的书中剧情了,有一晚应翩翩喝得大醉,傅寒青过来安慰他,跟他说让他弃文从武,跟傅寒青一起到军中发展。
当时两人之间已经生出过很多嫌隙误会,但遇到这种情况,傅寒青还是很温柔地跟应翩翩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往后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在。”
应翩翩对傅寒青失望了很多回,可听到这样的话终究也觉得心软,两人关系缓和,在应定斌回到京城之前,应翩翩随傅寒青去了西南军营,从此开启了辅助主角成为战神之路。
一直到他死,父子两人都再未见过。
现在回想起来,应翩翩当时受剧情操控,加上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竟从未怀疑过其中有何不对之处。
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回头看这一段感情,尽是欺骗、羞辱与不堪。
直到重生之后,应翩翩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对,又给应定斌写信的时候特意去了两封,真正要送的那一封派身边的人亲自护送。
目前尚未收到回信,也不知道应定斌这一次是不是真的收到了。收到了,又会有何反应。
应翩翩立在廊下,一时间心里翻来覆去,都是在琢磨这件事,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想的。
他略有些恍惚出神,眼前傅寒青的面孔逐渐模糊难辨,反倒是面前镂花小窗上朱漆填金颜色越发瞧着鲜明,艳红刺目,仿佛庙宇中框着什么妖魔的法器。
应翩翩瞧见傅寒青拿着那枚吊坠看了一会。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将手掌一攥,木雕的兔子顿时被他掌力攥成了碎屑,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