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找到了陈萌,截住他说话“找个辟静地方吧。”
“那边有禁军值房。”
“走。”
两人进了房内,随从守在门外,祝缨才说“我觉得,窦相公想跑。”
“啊跑跑什么”
祝缨道“我见过的丞相也不少了,从伯父,到刘相公、施相公等等,凡要自己想休致的,神色都差不多。”
“他要休致政事堂还一堆的事儿呢他一走,郑七与冼敬打起来,就剩我劝架了呀我”陈萌开始酝酿脏话。
“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多想,悲春伤秋,哀哀切切。也许等他病愈了就能想通了继续留下来也说不定,你瞧,他儿孙还没安排好呢。就算要走,也得过几个月,你有的是时间安排。”
陈萌稳了稳神,道“我这就找他去怎么能这个时候跑呢”
祝缨道“好好同他讲,多留一阵也是好的。他经验足。”
“好。”
两人分开,陈萌去找窦朋,陈萌慰问病情,窦朋却只是说自己年迈,让陈萌等人多担待,以后就看他们的了。陈萌心里已有了成见,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要跑路,单刀直入“您这话里似有退意。”
窦朋笑笑“岁月不饶人,老啦该给年轻人机会。”
“你走了,还能有谁”
窦朋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嘛”
陈萌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是病得心里不痛快了,好生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窦朋也不与他争辩,两眼一闭,往后一躺,闭目养神。
陈萌道“我会算卦,你且走不了呢,好好养病,等你回来了,就不这么想啦。再说了,你走了,这朝廷怎么办我一个人,拉不住郑七与冼敬两头牛抵角。窦公,为国”
窦朋叹了口气,不言不动,陈萌对他拱拱手,叮嘱窦鑫好好照顾窦朋,给窦朋掖了掖被角才离去。
祝缨看得挺准,窦朋确实要跑路了,陈萌很是犯愁。他算的卦,说的其实是“你儿孙没安排好之前,走不了”,可一个丞相要安排儿孙,还是不太难的。窦朋养好病,一安排,那就要走了呀
祝缨今年四十二,当丞相还差一些。真要到动手推人上位的时候,陈萌才发现祝缨的缺陷她控制一地、一部,掌控力是足够的,说党羽也好、说门生也罢,人手足够使。做为丞相、管理一国,她所掌握的力量仍然显弱,乔木长成需要时间,她还差点火候。
现在强推她上去,会不会是揠苗助长
陈萌犹豫不决。
次日,陈萌愁苦着去上朝,与郑熹打了个照面。
郑熹头天晚上值宿,见了他的表情,问道“你已经听说了”
陈萌以为他说的是窦朋休致的事,他还怀疑郑熹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祝缨私下告诉他的还是他回了一个含糊的“什么”
郑熹与他头碰头“西番,大举进犯昨夜急报”
“啊怎么会北地胡兵叩关的时候他们趁火打劫没讨到好,一触即退,很识时务,如何现在又犯了失心疯了朝廷虽然多事,他们怎么觉得能够占得到便宜的消息确切么”
郑熹点了点头“两处消息,都是说的召集大军。”
他有两个消息源,一个是小冷将军,另一个就是他的表弟,两处验证,应该不会差太多。
陈萌道“这下好了,窦相公走不了了。”
“嗯”
“他有退意了。”
“啧”
朝上,这个消息并没有被扩散出去。退朝后,皇帝召了丞相与几位将军议事,祝缨因为有经验,也被召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陈萌才知道了全部情况
郑熹说“番主暴毙,昆达赤与其兄争位胜出,为了压服众将大臣各部酋长,亲率大军犯边。号称二十万大军,兵分路,不过据冷、姚二人所述,实际不过七、八万。”
冷是小冷将军,姚,就是郑熹的表弟姚辰英。昆达赤手上的兵马一共七、八万人,还未必全都听他的,可冷、姚手中的兵马更少因此小冷将军是吃了点亏的,见势不妙,火速报急
皇帝怒道“乱臣贼子本性若此,怪不得会擅动兵戈”他平复了一下才问“诸卿有何话说”
老将已经没了,几个将军各抒已见,都想请命“七、八万,分路,应该也是各个击破。”
“命姚辰英坚守,拖住一部,聚力围歼项他两路”
说得都在理。
皇帝又问祝缨。
祝缨道“七、八万人,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弄得起来的”
郑熹道“哦,先是派了小股游骑,吃了亏,其后结集的大军。这些年,边境上不时有些小冲突,边城也习惯了。”
添油么
祝缨有些疑惑。
但无论如何,兵得调这是兵部的事,粮草需要调度这就是户部的事了。当下决定,先期调集五万兵马备边。
祝缨对于战争是有预算的,以一场北地战争的额度准备的,上一年没用完的就滚到下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