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则带着郎睿等也回府,换一身衣服,等苏喆等人回来,带着有官职的几个人去窦府探病。
往窦府的路上十分热闹,官员们匆匆往窦府去,有不知情而求见的、有知情而特意探病的。马蹄声起,不免回头一望,他们一眼就认出了祝缨,随即无论是什么人,都客客气气地给她让出路来,十分乖巧。
窦朋是“操劳过度”“气血不足”又“偶感风寒”,故而卧病在床。大部分来的人都见不到他,只有皇帝派的内侍与他碰了个面,再就是少数几个人,比如亲自过来的冼敬能进卧房见他。
被陈萌派过来的陈枚都没能与他打着照面,转回家的时候,迎头撞上了祝缨。叫一声“叔父。”如此这般一说。
祝缨道“我去试试,能不能见着,你都带个信回去给你父亲。”
陈枚道“我在外面等叔父。叔父,冼相公在里面。”
“知道了。”
祝缨迈步上前,窦府的门房没有拦她,反而说“大人这边请。”想是窦朋有安排。
祝缨被引到一处花厅,窦朋的儿子窦鑫从里面出来接待了她。祝缨问道“相公可还好么”
“御医看过了,操劳过度。”
祝缨心道这节骨眼儿上,可不太妙呢。
又问了一下脉案,也没听出别的毛病来。接着又问一下窦朋的起居、让窦家人也不要忘了照顾好窦夫人“相公病了,照顾他的事儿夫人肯定更上心,她年纪也不小了,别再累着了。”
“是。”
两人扯着闲篇儿,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过来,与窦鑫交换了一下眼色。窦鑫抢先开口“阿爹醒了么”
“是。”
窦鑫道“请。”
祝缨与他往窦朋的卧房走去,路上与另一队人擦肩而过。祝缨道“相公。”
冼敬点点头“子璋也来了”
“是,我才在城外公干,回来听说窦相公病了,因而来得晚了。”祝缨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冼敬身后还跟着一个瞪着她的年轻人,面色颇为不善。
冼敬显然不想给她介绍这个人,带着年轻人走了。窦鑫见她往年轻人身上看了一眼,便说“那个仿佛是冼相公的侄子。”
“哦,冼鸿。”祝缨说。
窦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引祝缨入内。
那一边伯侄二人也不再说话,但是冼鸿憋不住,一出窦府的门就对冼敬说“他如此作恶,怎么还是户部尚书呢我就不信,没了他,户部尚书别人就做不了了”
陈枚撇撇嘴,冷冷地看着这个咋咋呼呼呼的家伙,呸跟他爹冼玉京一个模样
陈枚往一边阴影里挪了挪,他不想跟冼敬打招呼了。
冼敬也没留意到他,而是斥责侄子“休得胡言”
伯侄二人上马,走出一段,冼敬才说“户部尚书,你让条狗去做都可以,但是狗不能做好户部尚书。
得有一个人,坐得稳这个位子,不倒要收钱,同时还要稳定,不让天下更乱,不杀鸡取卵。
这个人不能贪,不会轻易被人拿捏,能够摆平麻烦之余再好好做点本职该做的事。朝廷不是只靠礼法就行了的,想要治理,就得有钱。
现在还真就只有他。
眼下还找不到旁人,你少同那群嫉世愤俗的酸丁一处高谈阔论清谈误国我将你带到京城来,是让你学着些实务,不是让你做纨绔的。”
冼鸿还是不服气,但看伯父表情严肃,也不敢多言。冼敬看他的样子,自己刚才说的话恐怕没听进去多少,不由叹了口气。
冼敬心里酸酸的,他想到了自己,细数一个合格的户部尚书的条件,自己当年也算是代理户部勉强算个尚书了,当年能在户部坐得稳,也是老师王云鹤做后盾。
如今老师已经不在了啊
孤独寂寞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冼敬突然之间难过得说不出话。
陈枚从阴影里闪了出来,眼神阴恻恻的。
又略等了一会儿,见窦鑫将祝缨从里面送了出来,他也不避讳,上前迎了“叔父。”
窦鑫微微吃惊“你”
陈枚笑道“上回听说叔父家有一本刘相公先前写的杂记,想借来抄录,我现在陪叔父回府取了,今晚就能看到了。”
窦鑫道“刘相公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陈枚道“您慢慢想他,我今晚却是就能看到书了的。告辞。叔父。”
祝缨同窦鑫道别,与陈枚两人并辔而行,转过街角道“走,见你父亲去。”
“诶叔父,我爹今天值宿。”
“哦”祝缨缓了下来,道,“那你同我取书去。明天一早我亲自寻你父亲说话去。”
“窦相公出什么事了吗”
祝缨道“他没出事,我看朝廷要有事。”
陈枚吓了一跳,不敢再打趣,紧跟着祝缨去取书。
次日一早,祝缨在宫门外先看到郑熹老郡主又病了,他昨天回家侍疾,所以也没有亲自去探病,此时正在同窦鑫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