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派人去向郑侯致意,自己则重回阳刺史辖区,得开始整顿北地了
王刺史陪着祝缨跑了半个来月,虽也佩服祝缨的精细,但心中仍是怀疑这不是像是个天使,倒像是个县令
你来干嘛来了这是你应该干的吗你不是应该总揽全局吗
他再看祝缨的随从们,没有一个人有怀疑的神色,仿佛这样是十分平常的。
四十个本地子弟就更妙了,他们也没见过“胸有天下”的大格局,只觉得祝缨条理分明,眼中的敬佩是越来越浓了。
县令能做个好县令就不错了。
他们都还年轻,再有城府的年轻人眼中也有许多的好奇,一路跟随祝缨“南下”往阳刺史的辖区奔去。
祝缨待他们也如待苏喆等人一般,叫的出所有人的名字,知道所有人的来历,凡有问题也都会解答。在给苏喆等人讲解的时候也不避着他们。怎么行文,朝廷各级之间的关系之类常识,祝缨都是随口说来。
北地子弟都觉得她平易近人。
她回程走得比较赶,王刺史将祝缨一行送到州界,问道“大人,钱粮”
祝缨道“等我的公文。”
“呃是”
辞别王刺史,丘一鸣大着胆子也请教了一回“大人,我们北地受了灾荒,又遭了兵劫,朝廷不给赈济么这要如何安排呢”
祝缨道“你拿一个盆盛水,盆底破了个洞,你是先补盆,还是先装水”
“补盆。”
“所以啊,咱们先补盆去。”
祝缨带着他们再次出现在阳刺史面前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冷了,整个队伍都穿上了厚衣。项安更是与苏喆等人开始准备冬衣了北方的天冷得特别的快。
阳刺史见祝缨回来,又是高兴又是郁闷。高兴的是,行辕在他这儿,他近水楼台。郁闷的是,头上顶着一尊大佛,不自在。
祝缨却只是笑笑,向他道一声“叨扰了。不会打扰很久的。”
阳刺史忙说“不敢。”
他已经准备好了行辕,北地虽然哭穷,行辕布置得着实不差。
祝缨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带来的人多,仆人就不用准备了,告诉他们哪里买菜就行了。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阳刺史忙说“好”
祝缨道“明天,咱们走一趟”
阳刺史吃惊地问“又要走”
祝缨笑道“对啊使君,换一匹好马,咱们到下面转一转。我来,虽说是安抚地方、监督官员,我要回陛下一个无事发生恐怕你也是不信的吧但我不想大动干戈。就算动了,也不要敲锣打鼓的好。你到任也没多久,许多事儿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如何”
阳刺史颊上肌肉一跳“我当为您分忧。”
“我没有忧愁,”祝缨笑着说,“明天就动身吧。”
第二天,祝缨轻车简从,带着陈放、丘一鸣等人一路往西北,途中又捎上了本地县丞,花了两天功夫,到了郑翁的地方。
郑翁的田庄一派宁静,庄上的佃户看到这大队的人马脸也吓青,飞奔跑去主人家示警“不好了又有官差来了”
郑翁父子等战战兢兢迎出来的时候,祝缨正在一户佃户的门外,笑眯眯地问“给在您家讨口水喝么”
现在这个郑翁,就是之前告状的那位孝子。他爹死了,他四十来岁就升格叫“翁”了。
郑翁颤颤巍巍地上前,他也不认识阳刺史,但是认识祝缨的那个学生,先来拜见这个县丞大人。
学生姓顾,是顾同的本家,低声道“莫怕这是祝大人,顶好的人”
郑翁来拜,祝缨将他扶起“受苦了。”
郑翁泪流满面“大人大人大人”
祝缨趁机要求在这户佃户人家里吃个晚饭,郑翁道“还请到寒舍,虽是粗茶淡饭,地方到底宽敞些。”
他用祈求的眼光看向顾县丞,顾县丞当没看见,反而眼巴巴地等着与祝缨指示。
祝缨道“让他们去你那儿,我就在这儿吃。”
她不走,谁也不敢走,陈放眼睁睁地看着他祝叔父直奔人家的灶间,揭开了祸盖。
一锅糊糊粥,掺了点干菜之类。胡人一闹,北地都抢收粮食,如今秋收完了,开始吃稀的了。
这家老翁又要杀鸡,祝缨道“不用。”
卷起袖子盛了一碗杂粮糊糊,没一点儿盐味,口感极粗砺。祝缨尝出来了一点点麦粒、一些碎豆子,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玩儿艺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下饭的菜,咸菜也无。
吃完了,项安就提着钱袋来与他算饭钱,老翁不敢要,对着郑翁道“东、东家”
祝缨道“不用问他,不要钱,就给你折成米麦。”
当晚,她住在郑翁家里,什么话也没说,好像不是来做安抚使而是来做个县令微服私访的。
顾县丞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熟悉,远离故乡的情绪瞬间就被安抚了,他睡得很香。
次日,祝缨薅着他,东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