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义道“我出去一下。”
巫仁在他身后喊“你干嘛去”
巫义跑去了何家,他与何达也是熟识,两人见了面,如此这般一说。何达道“我娘辛苦半世,她想干什么,又不伤天害理,就当解闷了吧。只是对不起阿姨,又要被她拖着去啦。要是阿姨不愿意,我劝劝我娘。你知道的,她要没这个脾气,也就没有我今天。”
巫义道“你这话说的我娘也没说不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也是操劳半世,就当让她去玩儿了学医,比跟老姐妹就着伴儿跑佛寺上香被骗香油钱、骗解签、骗消灾,那可真是省钱多了。
巫义仔细回忆了一下二舅母前两天才在一个算命先生那里花掉了一贯钱,大姑母两个月前为二表弟算命折了两石谷子。官府的学校,总不能是为了骗他家的钱,巫义果断地说“那就去吧。”
巫义回到了家里,说与何达讲过了,问题不大,他说“只要不以此为业,倒也无妨。左邻右舍有些急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说话还带点儿文气,家里父母辛苦,倒是让儿子认真读了几年书,又顺捎让女儿学了点写算。
在这家里,儿子年纪轻轻就做了里正,话说出来当娘的和当姐的都听他的,事情于是定了下来。王氏云里雾里地被老姐妹孟氏拖进了番学里。
来的时候,王氏还有些忐忑。她打小家境小康,一些常识是懂的。凡收学生的,无不是想着收个比自己年纪小的,自己死后,一身本领也能经由这学生传承下去。来俩比自己年纪大的,搞不好要死在自己前头的,这是谁继承谁的遗志呢
不想“朱博士”却十分的和气,道“您也有志于学,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家里方便么讲好了么用不用学里与你家里说一下”
孟氏就不用这样,因为何家孟氏做主。这个巫氏有丈夫有儿子,糖坊那儿女人都能出来做工了,还有人闹着要多讹一份工钱的。现在这个
孟氏道“她家都说好了哩”
花姐仍是问了王氏“家里怎么说但凡有一点儿难处,都能说。”
王氏道“家里还行,我、我先看看,听不听得懂。”
花姐道“好。”又问她家里几口人,听说了她家还有一儿两女,又问儿女的年纪,上学了没有了。她看王氏的样子,家境应该尚可,如果不指望着女儿挣钱养家呢,番学还有名额,不知能不能拐人过来学医
学习机会是难得的,但即使机会摆在眼前,也不是谁都有资本抓住机会的。譬如,家里还要你去打柴、放牛,随非天赋异禀,否则也只能放弃眼前的机会了。唯小康之上,不愁不急的,才更能接受让女儿到番学里来学医。不然,只有贴钱“雇”人来学习了。
祝缨做事,如今进得出、花得也多,花姐不免要多做考虑,一文钱也不肯多花。
王氏的儿女都没过二十岁,大女儿今年将将二十,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就有点奇怪,花姐没有细问。孟氏嘴快,说“孩子真是好孩子就是老天爷叫她多在爹娘跟前几年。”
巫仁,看起来白皙清秀一个小康人家的女儿,能写会算也能做些女红,父母俱在,还有兄弟。放在哪儿说亲的都得踏破门槛,她就是没能嫁出去。原本都讲定了的亲事,说亲合八字,合了回都没合上。其中一回就是孟氏给自己儿子提亲。孟氏连聘礼都准备好了,一合八字,不成孟氏只有一个儿子,不敢冒险,两家客客气气地当没提过这回亲。
第二次,原本人家不太在乎的,但有何家的前车之鉴,不免慎重了起来,于是作罢。第次,看着前两家这个样子,也偃旗息鼓了。次不成,提亲的人渐绝。
巫义,十九岁,因读过书会写算也会来事儿,越过了一干邻居,今年做了里正。
最小的巫信,十岁,一个刚刚不再于人前爬墙上树的黄毛丫头。
花姐心中取中了巫信,预备同王氏再熟悉一点之后见一见巫信。她笑道“正好,你们可以同屋居住了。”
番学里的小女学生们私下以自己的语言议论难道山下的学校都是收老人的还是男子学校收年轻男子,女子学校就收老年女子只有我们因为山里出来的是特殊
自此,孟、王二人便杂在一群小女孩子中间门,开始了自己此生第一次的学校之旅。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进入了腊月。山上不过山下的年,但是不免又被山下影响到,番学里以腊月二十日放假,因为马上就要祭灶了。番学生们也结伴回到山里,他们要到来年正月末才会回来继续上学。
孟、王二人也不例外,二人也在这一天收拾了行装回家。她们二人上课比起小学生吃力但也更认真,一进一出,竟比年轻人进度稍快一点。
二人回了家,路上,孟氏道“将过年了,咱们须得同去府里拜个年才好。”
“不是年初一吗咱们去,能进得了门吗”王氏冷静地说。
孟氏道“你这什么性子呀你不去,怎么知道进不进得了门年前不得给先生送点儿礼物初一再拜一回年呗”
王氏道“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