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屋子里,请祝缨坐下,摊开了纸笔,让员外郎记述,他再与祝缨协商每一条。
郎中姓张,五十多岁了,户部的郎中是个从五品的官儿,祝缨也不敢怠慢,她与冼敬不大客气,是因为跟冼敬算认识、且中间有一个王云鹤,要办的事儿王云鹤也是支持的,所以才能吵。张郎中又不熟,品阶也比她高,不能当面太失礼。
张郎中也心里有数,想这几日祝缨出入政事堂,又面圣了,听说还得赐绯衣,他也不多摆架子。两人客客气气,有商有量。
他们商量的就十分的细了,比祝缨答王云鹤的内容还要细致。多少亩田,能怎么种,增产多少。洗敬给派的任务并不只是福禄一县,还让他们写个“推广”的计划。这计划张郎中还摸不着头脑,少不得再问祝缨。
祝缨就手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给他们讲解,着重说了时令、气候等等的影响,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这样种的,等等。
说到午饭的时候,祝缨就被冼敬留在户部一块儿吃了。吃完了没让她走,就在户部接着跟张郎中讲解、磋商。
下午,张郎中又问“这垦田推广究竟如何”
祝缨道“说起垦田,就得说抛荒。偏僻地方,一旦有事,抛荒逃亡的就有。下任县令来了,一看,账上有这么多田,实际都荒了,哪里收得上税硬收,剩下的人也要跑光了。恶性循环了。”
冼敬突然探出头来,说“你就是这个下任县令吧”
祝缨道“大人,进来听”
冼敬摆摆手“我还有事。”
说了一下午,到落衙的时候,他们的纸上还只是有一些零散的字词。
张郎中与祝缨约定第二天再过来商议。
祝缨这一天要去的是陈峦的府上而不是王云鹤的府上。
陈峦如今还住在京城,这让祝缨有一点点的诧异。照说他已请求休致了,还说要回老家,这会儿不应该还在京城的。
祝缨有了一百贯的天降横财,给陈峦准备的礼物也就多了一些。
陈峦府邸收拾得跟郑府一样的干净整齐,门上昔日排着队来求见的人流几乎不见了。祝缨投了帖就得见。
陈峦的胡须白得更多了
见了祝缨,陈峦有些高兴也有些感慨“你还没忘了我呀”
祝缨道“相公这话味儿有点儿怪。”
“我已不是丞相啦。”
祝缨道“那也不差。”
“诶还是改个称呼吧。”
祝缨道“相公,咱们就甭在这个事儿上耗时辰了吧相公可好”
“好好你呢我怎么听说有点儿小官司”
祝缨便将苏匡的案子和丰堡的案子都说了,又说了政事堂叫她回来解释,自己如何去了大理寺和御史台,怎么让他们抄了账去等等。
陈峦点点头“王、施二位还是爱护后辈的。你呢有什么打算”
祝缨道“晚辈是前年外放的,今年是第三个年头了,想想有许多事情还没做完,就具本请再连一任福禄县令,陛下已然准了。”
陈峦拍着膝盖道“做得对呀要踏实地干。唉,你一个孩子家都知道远离,我竟”
“相公”
当着她的面,陈峦吩咐道“从明天起,收拾行装,咱们也该回家啦”
祝缨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陈峦道“你看这京城,适合久留吗”
“这”祝缨知道他是误会了,说,“晚辈是因为有事。”
陈峦摇摇头“喏,热炭盆里一大块儿赤金,炭火永不熄,伸手,不伸手”
祝缨想了一下,道“得看我想不想要。”
陈峦道“如果想要呢”
“我找个火筷子吧。”
陈峦笑得惊天动地“是极是极伸不伸手、怎么伸手,看要不要、看有没有本事拿没本事、没看清,一伸手进去就是烫得皮脱肉烂你可要记住了呀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都要记着自己现在的心。”
“是。”
“哎哟,我有点想拿,也想大郎能拿,我们现今都没有火筷子。”陈峦说,“那还等什么”
他又看了祝缨一眼,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有成就,你一向也做得不错。许多人,出身贫寒、年轻时卑微受过别人的蔑视,一朝得势就易心胸狭窄过于自卑又有疑心病,好在你不是这样的人。小祝啊,你现在也没有火筷子。你种麦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好事,还要踏实做下去,不可居功。那可不是你的火筷子。”
“是。”
陈峦道“你没弄明白。你的功绩有了,你的帮手呢要有顶用的帮手。光杆儿一个,屁用没有,不能指望着别人瞧你人不错过日子。”
祝缨道“晚辈明白。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招来相应的人不是鸡窝里养不出凤凰,纵有,也往梧桐树上飞了。好在晚辈可以连任,如今时间宽裕可以从容筹划了。”
陈峦捋须笑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呐很好以后有事,不妨也多给我写写信,老了,想找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