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上面是这样的风景。”
祝缨指着一处说“喏,那是顾翁家,昨天那里的灯排成了队了。嘻嘻。”
花姐道“你有主意了”
祝缨往房顶上一躺,道“本来,散户也赚不到大钱的。贫者愈贫而富者愈富,这种事很常见的,这就是兼并。田地可以兼并,果园怎么就不能呢橘子的买卖怎么就不能呢”
花姐蹲在她的身边,低声道“你都想到了。”
祝缨道“我看到了顾翁家的密集灯火,却还没有想到根治兼并的办法。”
花姐道“不急,不急,他们也没有要不给别人活路。”
“只是抱着团儿要大声说话,”祝缨笑道,“懂。没事儿。”
花姐道“那橘子的事儿”
祝缨道“还得干。单八他们这两天还在犁地呢,麦子还没种下去,也不知道收成如何,我得再另找饭辙。一年多几百钱,老百姓就能多吃两口饭、过年年能吃口肉,我能做的也就这样了。粮食才是生存之本呐”
两人低低又说了一阵儿,直到杜大姐在底下喊人,她们才顺着梯子爬了下去。顾翁等人还不知道已然被常寡妇给卖了。
祝缨这里不动声色,却又张贴了告示,招收着看管仓库的人,依旧是不拘男女,但是她又不让这些人在一处干活,这一处仓库如果是由男子来看管,就全是男子,那一个仓库如果是由女子来整理果子,就全是女子。
橘子还带一点青绿的颜色的时候,各处就开始采摘了。青橘上市就有人买,等到橘子完全成熟时,又是另一种颜色和味道了。
福禄县种的橘子虽然不少,但往年也没有这声势,今年倒像是又一次“秋收”一样了。此时天气已转凉,苏鸣鸾又再次下山来,她的官话已有了点模样,与赵苏一左一右跟在祝缨身后。
祝缨喜欢逛集市,喜欢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地走,苏、赵二人也跟着她满县乱蹿。苏鸣鸾此来是为了茶。秋茶下来了,她高价留下了两位制茶师傅,师傅手艺比她们寨子里的强多了。同样的茶叶,不同的人制出来的成品味道能差不少。
这回下山带了些新制的秋茶来给祝缨尝尝,顺便商量一下销路。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制茶师傅不太愿意带徒弟,苏鸣鸾一边逛街一边说“要是他们愿意把家搬过来,先在县城安家,行不行”
上山,人家肯定不愿意的,县城倒可以一试。
祝缨道“怎么不行在县城花钱就行。”
苏鸣鸾道“我给他们钱花”
赵苏道“让他们把户籍迁过来最妥。”
“咦”苏鸣鸾说。
赵苏低声道“户籍在哪里,受谁的管。虽然也有逃亡的,可他有手艺,能过得很好,是不会肯当流民的”
表兄妹俩嘀嘀咕咕,祝缨已站到了一个橘子担子前。偏僻地方的市集多的是这种路边的小摊子,一对夫妇担着担子坐在路边卖橘子,这橘子已泛着黄色,看着成色尚可。
让祝缨感兴趣的是他们担子前摆着块破木板,上面用烧焦的木柴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桔子,一文五个。
夫妇二人察觉有人到了他们摊子前,抬起头来以方言土话招呼“买些吧上好的橘子去年县令大人都买过我家的大人”
二人慌忙就地一跪,祝缨蹲在他们的面前,问道“甭跪了,跟我说说,这字儿,谁写的”
男子不好意思地说“是小人”
赵苏和苏鸣鸾兄妹两个也见祝缨蹲下了,也只得一同蹲下,听那男子说“胡乱写的,错、错了么小人不敢再写了。”
祝缨道“没怪你,只管写。今年的橘子甜还是酸”
男子道“今年侍弄得用心,想着大人万一再买我家的呢肥也足、插枝也好,甜”他大着胆子,将一筐橘子往祝缨面前一推“这些送给大人了。”
祝缨笑道“公然行贿啊”
男子没听得懂“行贿”二字的意思,却说“今年收成好,都是因为有了大人,吃几个橘子,应该的。”
祝缨还是要跟他买,不多买,兜里摸出两文钱来。男子将钱接了,扔到妻子腰间的一个小包里,说“二五一十,你数十个。”
女人说“他就照着识字碑扒下来的几个字儿,又会算一点数了。多了也不用,咱们也用不到。”
祝缨指着木板,问道“这个也是从识字碑上学的”
两人肯定地说“是”
祝缨确定,“桔”字不可能是识字碑上的字,苏鸣鸾也说“不对呀,这个字没有的。”
“橘子嘛”女人不高兴地与苏鸣鸾争辩道,“就是这样写的。”
苏鸣鸾也有点吃不准,问祝缨“阿叔,真有这个字吗我怎么学的不是这样的”
赵苏也摇头“不对,这是个白字。有秸秆,有桔梗,没有桔子,音也不对。没有这个用法的。”
苏鸣鸾道“那我没学错,还以为我记错了呢。”
“现在有了。”祝缨说。
表兄妹都愕然。
祝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