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李氏(4 / 6)

小江举着柴刀对着阳光一看,手一锤,刀插进了泥地里,她肩也松了、腰也弯了,喃喃地道“是柴刀。”

她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柴刀并不是凶器,想验证一下,如果柴刀砍骨头的豁口与证物上的不一致,就可以说凶手另有其人,李氏是被吓傻了的。

“都是我害的”这句话可以有许多种理解。“我不杀伯仁”也是一种,钻牛角尖儿的人自认是凶手也不是不可能。辩解的词儿她都想好了,哪知

小江转身进了屋,把门一关,眼泪刷刷往下掉我这算是把她钉死了

不几天,命案也开始审理了。

死者死状虽惨,案子还是比较简单的。凶手自己认罪,又有“平常受虐待,积怨颇深”这样说得过去的理由,犯人背后也没有人保,凶器柴刀就在凶手手边。柴刀上有一处豁口,小江的试验也证明了得是砍圆筒状物才嘣出那样的豁口。

有人说“可怜”“可惜”,但所有人都知道要判李氏死刑。

张翁等人私下感慨“十年挝捶,这女子确是个苦命人,可惜干做了事。”

侯五等人背后议论,侯五说了一句“气性用得不在地方,早先头回挨打的时候就跟他亮刀子,她男人以后就老实了。何苦等到现在。”

小吴道“就算挨打也不能杀人呐。”

唯有曹昌十分心痛,半宿没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堵在二门上,等祝缨一出来就跪倒在地,将同来的小吴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曹昌抬起头,满眼乞求“大人,这娘子真的没活路了吗”

小吴越发惊疑“你疯了还是那女的给你下蛊了你才见着了一面你哎哟,那可是死罪十恶大人,他昨天没睡好,今天早脑子不清楚了。”说着要拽曹昌离开。

祝缨道“你放开他,他的心事我知道。”她对曹昌说“要看苦主怎么说。”曹昌赶紧问“那是什么意思呢大人,我笨,您能说明白一点吗”

祝缨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干预司法干你的活去”

这一天一件大案就是常命的案子,而常命的母亲这一天也在村民的陪同下到了县衙,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李氏的娘家也来人了他们给李氏喊冤常命的母亲要揪打李氏,斜柳村的人要打李氏的家人。

李氏的父亲说“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到了他们家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必是他们诬蔑的”

斜柳村的人则说“上回你闺女跑回娘家,还是你亲自送回来的。说,只要不送回家,怎么着都行。还夸常命是好人,大人大量,别与你闺女计较呢。”

两边拳脚相加。

祝缨一拍惊堂木,两排衙役将长棍在地上不停地抖动,口中呼喝。两边才安静了下来,祝缨道“扰乱公堂,二十大板”一边揪了一个领头的,往衙门外打了二十板子。两家人虽然不忿,也都老实了起来。

祝缨先命呈上物证,又传了张仵作和小江来做说明,小江往后退,不肯亲自说明,张仵作只当这徒弟识趣,便自己说了。又拿砍豁了的柴刀来比对。

常家人听得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只是不敢再动手。李家人硬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丈夫”常命的母亲道“你们那个好女儿自己招的”

祝缨又一拍惊堂木,命把李氏带上来。

李氏脸上有伤,不过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服。衣服是花姐做来准备自己在家时穿的,虽是土布,做得也很细心。她的头发也重梳了,人也洗得干干净净,只有脸上全是冷漠。

她当地一跪,道“大人,人是我杀的。”

常命的母亲就要揪打她,要她赔命。李氏的父亲在一旁大喊“是不是他们吓唬你的挨打的女人多了,大人,她挨了这么些年的打都没有干什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杀人呢”

李氏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对祝缨一叩头,道“随您怎么判,我认。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又打我,打完了他就睡去了。我忍不得了,拿了柴刀来。他面朝里睡着,我想一刀剁下他的头,砍偏了,砍在肩上了,他醒了,我又补了一刀”

常命吃痛醒了,但因为有了酒不灵便,又先挨了一刀,开始流血,行动愈发迟缓。他左肩伤了,便抬起右手要夺刀,李氏一吓,将他右臂也划伤了。常命双臂都受了伤,待要喊叫,被李氏一刀划破了肚子,顿时痛得叫不出来。

李氏看到他的血,看到他在床上痛苦无力的样子,她不再害怕,抬起刀一刀一刀地砍了下去。手、脚、脑袋,她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够大,柴刀也有些旧而钝了,半天没砍断,常命却已经没了声音了。她试了常命的鼻息,见他没了气,于是抹了把脸,在夹被上擦了手,提着柴刀出了卧房。

她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呆着了,她恍惚间出了门,可是太累了,于是打开了隔壁老宅的门,进去睡了。也没人来找她,她已经很久没能这样放松地睡一觉了,不用担心天不亮就得起床,不起床就要有人骂她懒、不干活,就要被打起来,或者踹下床去。

她很满意。

直到祝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