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原本避在一边捶腿,就见窦刺史的表情一瞬变成了阎王,吓得他腿也不捶了。祝缨还稳得住,说“所以我赶过来了。”
窦刺史低声道“还是你思虑周到,我要早些想到换上女卒就好啦。”
“这事儿我们已经行文,郑大理的意思,先请您自查。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毕氏。究竟怎么回事”
窦刺史道“李藏也是本地名流,他死了,儿女都不在跟前,只有一个小孙子,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一看。致奠一下。随意往棺木里看了一眼,像是中毒的征兆。而且,那个妇人哭泣没有悲声,我装作致哀,与她说两句话,见她的表情果然没有悲色,假装而已。当然,死了丈夫有时候也有高兴的。但是”
“懂。同是紧张,兴奋的紧张和恐惧的紧张是不一样的。同样是开心,意外之喜与耕耘之后的收获也是不同的。”
窦刺史道“李藏生前也是大臣,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因为他这发现得及时,马上就把李府的人控制了起来,毕氏一个措手不及,只能说一个“不慎用药过量”的理由。
“她说完就后悔得紧了,”窦刺史笑道,“后悔也晚了,只能顺着误服说下去了。”
然后又敛了笑,说李藏的孙子可惜了,知道了家庭的人伦惨祸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祝缨问道“他会不会是”
窦刺史道“不至于。”
他也是有证据的,李泽的长孙是反对祖父续弦的,他主张给毕氏一笔嫁妆,安排人家出嫁才是正理。因为提议没有被采纳,李泽的长孙虽然住在府里,但是每天都在屋外请安,已经很久不见祖父了。这个跟本案没什么关系,他就没报上去。报上去了,对孩子的风评也不好。祖父不管干了什么,这孙子不跟祖父见面,寒碜谁呢
毕氏,分几次偷买,然后老头就死于。而且她交待不出的去向。毒老鼠,老鼠呢服药那也是需要调配的,没见动用其他的药材搭配,总不能是直接拿给老头灌下去治病的吧
窦刺史把的账也给查了出来,药铺也有账为证。
祝缨又问李府的事,哪知说的与旁人都一样,老大是要家族的体面,其他几个就要追查亲爹的死亡真相。窦刺史别的不好说,对李府的田产之类还是知道的,没有财产的纠纷。李藏没有世袭爵位,也不存在争爵位的问题。
祝缨道“毕氏的娘家人呢”
窦刺史道“哭,为李藏伤心,也说女儿冤枉。还为李藏素服。毕氏已经很久不与他们来往了。”
如果没有李藏的这次被谋害,李府真是一个令人交口称赞的好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主敬仆忠,在娶毕氏之前也是夫妻和睦,不但对自家人好,在外面也怜贫惜弱。
只有毕氏一个是恶人。
刺史坚信是毕氏谋害的李藏,并且拿出了尸格“趁他的儿子们还没回来,我就欺负他们家小寡妇和小孩子,验了尸。”
否则得是家属同意的。然而毕氏开始还想阻拦。
祝缨问道“毕氏的母亲兄弟呢”
“喊冤。说冤孽。说那就是她的命了。”窦刺史对毕氏显然是厌恶的,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带了点感慨。
祝缨道“犯人被抓了现行而死不认罪也是有的。人证、物证其实都有了。所差的还是动机。她说过什么吗”
“没有。老夫少妻本来就是理由。”窦刺史说。又问祝缨要不要看一看尸体,他可以安排。虽然下葬了,但是李泽不在家,李泽的弟弟们想要真相,想必是会愿意的。
“好”
窦刺史就安排祝缨和小陶去休息,并且向祝缨保证“毕氏身孕,必有人监守自盗,彼时她们已被收监了我必查出个究竟来你离开之前,给你一个交待”
“公文还没到就不急。”
窦刺史的脸色重新回到铁青“我急。”
“那就拜托了。”
小陶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晚,不用怕第二天赶路了,他感动得流两滴眼泪,脚都没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却被祝缨给叫了起来“走,出城去了”
“祝大人,皮袍我还你成么”小陶哭丧着脸说。
祝缨却很高兴,她带着小陶去了城郊,刨李藏的坟
李家四个儿女是十分赞成的,他们固然不愿意父亲被打扰,但也一定要严惩凶手。窦刺史发现了他们父亲死亡的疑点,进而查到了他们父亲蒙冤被害,他们就信任窦刺史。大理寺又来人复核,可见重视。
两个儿子也是官身,品级比祝缨还高,却对祝缨比较礼貌,全不见昨天与大嫂争吵时的暴躁。
祝缨借机与他们聊了几句。两个儿子的说法“娘就是太好了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安排得妥当。爹是要人伺候,何必是毕氏”两个女儿的说法也差不多,同时又添了一条“大哥大嫂忒不痛快。”
祝缨问道“害死令尊,毕氏能有什么好处吗”
“那谁知道毒妇的心也许,是爱少年呢”两个女儿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