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花朵样子的绢花,各色都有,说“哎哟,这是哪儿来的你又乱买东西啦我的东西够戴啦你瞧,我这簪子金的也有、银的也有,镶珠子的、挂坠儿的,你又买了花儿来这得多少钱你得攒着些钱才好哎哟哎哟,这么多的花样哦”
祝大正在理衣服,闻言道“瞧你这样儿孩子给你的,你的就戴反正她有数儿”但是也说祝缨,“老三啊,你也是,花钱别这么大手大脚的,得给自己攒点儿,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张仙姑道“那你还说她老三啊,我都老啦,拿两个就够啦。今天温大娘子也去,我才戴,跟街坊们我也不戴这个。你该拿去给花儿姐戴戴的,年轻轻的,正该打扮,别总那么素净哩。以后也不用总给我拿啦,得多少钱哦”她心里还嘀咕,要是你也能这么打扮起来,该多好。这整天,官儿做得威风,我的心里却像做贼一样。
祝缨道“没多少钱,我自己做的。”
张仙姑扶了扶下巴“啥”
祝缨看她拿了两枝,托着盒子出去了“我给大姐送去。”
那边花姐也梳妆到了尾声,看了盒子也说“你买这个做什么我们会自己收拾的,你在外面忙还不够,还要再费这个心。依我说,你也别太耗神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是不是什么都放在心里琢磨,别累着了。”
祝缨笑道“这就是弛了。我做的。”
花姐来了精神“哎呀,做得可真好本来不想戴的,也得戴一戴。”她拣了朵嫩黄、浅粉并蒂的往鬓边一插,对着镜子照照。祝缨看着绢花衬着她的脸粉嫩嫩的,道“好看。”
花姐嗔道“什么呀。是花儿好看。”
“嗯。”
等到了慈惠庵,温家母子也刚刚到。两家人寒暄,温岳与祝缨说些宫里的闲话,什么禁军拿了个私自倒卖宫中器物的小宦官。那边温家婆媳与丫环都一阵惊呼,两人看过去,却是妇人们见面互夸,温小娘子夸花姐头上的绢花好看,张仙姑一时得意,说是祝缨做的。
温岳道“小祝,还有这手段”
祝缨道“哪儿啊,上回破案,物证里的个绢花,觉得着好。随手一做,宫样的绢花三百文一朵,我这个也就只值三十文。”
温岳被逗笑了“你家仆人,怎么样了”
“女仆就这一个啦。男仆要跟我出门的,还要仔细些才好。我这人,麻烦。”
温岳道“旁的还罢了,贴身伺候的可得小心。你照着以后管家的样子去找、去养。唉,都以为有人伺候就可以放心了,其实不是的。养仆人也像习武,你功夫下在哪里,就在哪里出本事。”
祝缨道“是。你说的对。”
那边女人们拜了佛,又四下转转,又遇付小娘子。付小娘子看着比之前轻快一些,却又仍有愁事。她这里倒不怕被丈夫绑回去了。可是她儿子的病依旧没有起色,弄得她依旧忧愁。有个儿子,她还能守得住,没有儿子,守不守都由不得她了。
众人听得一阵叹息。又叹息她儿子的花费,庵堂慈悲,也不能去填无底洞。
花姐道“总是要有个正经营生的。”普通女子家里没给她本钱,除了嫁人,针线,洗衣之类,也没个来钱的项目。花姐想劝付小娘子学医,比如儿科,既能照料儿子,又能有门手艺。或者妇科,像她这样,其实也不错。
温母和温小娘子听了付小娘子的遭遇也都同情,说“花儿姐说的很有道理,你不妨一试。”在她们看来,花姐也算是官眷,行医属于个人爱好、积德行善,所以不将之视作一个职业,而将花姐愿意为她们诊治视作人情。如果付小娘子能习得医术并以此为业,则多个大夫,也是好事。付小娘子也能借此养活自己和儿子。
温母道“你现有儿子,要好好养他养大。不能只闷头傻吃苦呀也得看看哪样划算不是”
付小娘子道“大娘子说的是。”她其实也在想生计的事,做小买卖是连本钱也没有的,做女仆,就一切不由自己了,恐怕照顾儿子也不可能。她想,不如就先在这里住着,帮着打杂抵了食宿,也好照顾儿子。
温母叫温岳“先取两贯钱来给尼师,供这小娘子一月食宿,叫她试试。”
付小娘子忙道谢。
他们做了这一件好事,心情都不错,在庵堂用了清淡的斋饭后,各自还家。
祝缨将张仙姑和花姐送回家,祝大还没回来,张仙姑要歇个午觉“天儿热,你们也都睡一阵儿吧。”
祝缨和花姐出了正房,给张仙姑把竹帘放下,对花姐说“我出去走走。”
花姐道“好,路上小心,怪热的,你走荫凉地儿。”
祝缨笑道“好。”
她取了顶斗笠戴上,此时的斗笠已不是扮货郎时的粗糙货了,编得细细的,用细布包了边儿。先去老马那儿喝了碗茶,再往赌场转了两圈,也不下注,只在那时看看就出来。最后到了花街。
午后的花街,懒洋洋的,客人不多。五娘家已经换了主事人,一个笑盈盈的三十来岁的女娘看着像是个话事人。祝缨没进去,转看了九娘家,还是那个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