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看过去,小江则皱了眉“真是下贱”
祝缨问道“怎么了”
小江冷声道“怎么了亲娘要叫闺女卖身,不是下贱是什么狗都知道护着崽子呢爹娘卖女儿、兄弟卖姐妹的我见得多了凡事其实不由当娘的做主,但凡能做主,她也不能这样干这个不一样。”
祝缨道“怎么”
小江大口地喘着粗气,说“自己就是个下贱人,好容易把女儿托付给人,也有人不嫌弃是娼妇生的女孩儿,把来当亲生的养,养到十五岁上,要给正经说门亲。这当娘的看女儿长得好,又会写算又知书又会弹琴,就要把去入籍做妓女。谁个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舍得放手呢老两口就过来日日拦着。这样狠的娘实在少见,你没见那打手都不狠拦那二老么”
祝缨道“你回家,关门,不要出来了。我去瞧瞧,瞧完就走,你自己也别陷进去。”
“啊哦”
祝缨心道真他娘的邪了门儿了,我这两天净遇到这样的事,先是丈夫卖妻子,后是亲娘害女儿枕边人待她不如花姐这样的生人好,养父母倒比亲娘还疼闺女,别是个假的娘吧
她踱了过去,见是一处私娼的院子,围了些人观看,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上衣很是整洁,衣摆湿地了半截沾了好些秽物,仍然顽强地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半掩,骂道“还不快滚我生的,我爱怎样就怎样”
一个清丽的女孩子跪在地上,求她“我也会针线女工,也会种种家务,愿意奉养您,您为什么非要操持此业呢”
旁边还有纨绔少年起哄,指指点点“这个是真良家出来的嘿跟在这里长大的不一样。”
言语之间颇为意动。
浓妆的妇人更有些得意,要赶那一对夫妇走“你已坏我多少好事今天必不能留你了”
两下推搡着。
也有看不下去的人说“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别人恨不得女儿从良,你哩别是嫉妒女儿能清清白白做人吧”
浓妆妇人脸上挂不住了,啐了一口“呸你是个什么东西”
到底是觉得她过份的人多一点,他们指指点点,妇人也不在意,目光逡巡,叫她看到了祝缨“这位小官人面生得紧”
祝缨不想理她,但是纨绔少年里还有人认出她来了“哎哟,小祝大人。”
祝缨也是无妄之灾,只因跟王云鹤走得近了一点,也被有些人拿来教训自家孩子。这一位么
祝缨冷静地说“八郎,令尊说你在家里读书的,你读到这里来了明天见着了,我得问一问。”
“你你你你别告诉我爹”
祝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纨绔,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说“都散了吧。看人家人伦惨祸还这么高兴,回去要挨打的。”
这些人里大部分比她年纪还大,架不住她跟人家爹是同僚,纨绔们一个哆嗦,真的散了。祝缨也不再管这个浓妆的妇人,只是想今晚过去了,明天呢
连着遇到这样的两件事儿,祝缨近来的心情就不太好,到了大理寺她还得没事儿人一般,接着忙那些细务。新人渐渐上手,大理寺也就不再多给他们培训了,干活嘛一干边学。
祝缨在大理寺内行走更顺畅了不少。不少人是她安排进来的,郑熹用着顺手,她手着就更顺手了。同僚也有不少人承她的情,还有不少人有事需要她来行个方便,她竟比做司直时人缘还要好上几分。
她也有了更多的筹码可以与别人做交易。老黄自己选不上官,但是还有儿子,祝缨就拿来与太仆寺那里做交换,接了太仆寺一个请托,把老黄的儿子安排去那里,两下了无痕迹,却承了两份人情。
做完这个事儿,心情也没有变好一点,她始终有点惦记那个付小娘子,主要是怕她的丈夫再出什么幺蛾子连累了庵堂和花姐。
大理寺里还有心情比她更糟糕的人苏匡。
苏匡是终于回来了,他近来是个大忙人,才眼馋祝缨参与了周游案郑熹就另给他也派了一件差使去办。他是主簿,职司不是外派推案,郑熹还是派了,他也去了。等他转了一圈回来想表个功,发现祝缨已经转做大理寺丞了
这下可好,自己好些事是真的要拿捏在祝缨手里了,苏匡一口老血好险没有喷出来
他憋着气,跟郑熹汇报完了。郑熹夸奖道“办得很好。”
苏匡心里美滋滋的,告辞出来,又变差了没升职啊没升职啊我哪点不如祝三了郑大人说的要坐得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他琢磨上了。
苏匡有心事的时候,就少踩人,左司直惊诧不已,悄悄对祝缨道“完了,那蜈蚣一定在憋着什么坏呢”祝缨道“不管他光看着他有什么意思”左司直道“不得不防,交给我,我来盯着他”
祝缨翻他一个白眼,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
“我”
“你是司直了,外头要有案子,不想出个差”祝缨的拇指和食指、中指对着搓了搓。
左司直搓了搓手,问“你能安排”
祝缨一歪头,左司直道“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