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了一阵儿,张仙姑敌不过父女一人,终于哼哼唧唧地说“你们姓祝的一条心呢”
祝缨自取了一贯钱,说“我有些零用,旁的都放在家里,爹娘收着。”
张仙姑道“那我给你存着,再有些交际呢,我问了他们,京城婚丧嫁娶,讲究你衙门里那里人,肯定更讲究,不能露怯还有你,死老头子,不许乱花一个月你只许花一百钱去年这会儿在老家,全家一个月也落不下一百钱呢”
祝大想到女儿也确实要应酬,就说“行。”
张仙姑颠颠倒倒地算账,算下来,每个月能余下三吊钱,笑道“一年就是三十六贯。”
祝缨道“没算房租呢。”
张仙姑吸了口凉气“又去一十贯再往来应酬那这京城的官儿,都喝西北风呐”
祝缨道“咱们一家一年吃不了八十石的米,明年不全兑了米,也兑些钱。再有旁的赏赐之类,我都存下来,也能存下一些的。”
张仙姑道“那还好,那还好。你去睡吧,哎,我去烧水。哎哟,当官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呐明就去买鸡崽儿,剩饭剩菜就能养大,每天下个蛋,就不用再买鸡蛋啦”
郑熹批了祝缨两天的假,她第一天也没在家里,依旧去了大理寺,销完假回到了自己的案前,思考等会儿要弄什么档来看。
左评事扶额,问道“不是说请两天的假么怎么今天就来了你就在家里多歇一天安排安排又怎样”
祝缨道“坐不住,还是这里清净。”
左评事十分不清净地连连发问“事都办好了小厮也买了铺盖呢怎么没带过来”
王评事也凑了过来,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的禄米,也处置好了忘了对你说,他们的米,不太好。”
祝缨道“嗯,是陈米。”
王评事道“那不要都拉到家里呀,要到米店去换的。”
左评事也说“是呢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这下好了,又要雇车送去了。”
祝缨道“都弄好了,换了对牌了,八折。”
这口气十分熟稔,评事们有点讪讪的,说“年轻人办事,就是利落。”
祝缨道“我也不大懂,都交给家母去办了。以后每月都有新米吃了。”
王评事摇头道“他们米店的米,也要到秋天才下来新的呢,你现在吃的还是陈的,不过比咱们领的略好些”
“不错嘛”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大理寺成饭堂了不问罪子问饮食了”
裴清目光一扫,一屋子的老油子瞬间归位,正襟危坐,眼前各有一叠案卷,齐声说“大人。”
只有祝缨的案头是光秃秃的,裴清黑着一张脸,说“你的案卷呢这些天你都干什么了”
祝缨道“我在学着怎么做事。”
裴清问道“学会了吗”
“差不多吧。”
裴清道“什么差不多大理寺是干什么的经手的全是大案要案,干系人少人的生死荣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一句差不多,要生出多少祸患”
所有评事噤若寒蝉,都在猜他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要找个孩子出气
祝缨也是这么想的,要么郑熹欺负裴清了,要么裴清在外面受气了。否则以裴清上次对自己的态度,明明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
她端正地站好,说“是。下官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小小年纪,就这么轻浮才到大理寺几天你就请假径自找了郑大理给你批假”
这吼声,怕是能传出三里地了
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冷不丁的,冷云又冒了出来“老裴,你干嘛呢不就被参了么快来,咱们来想个辙,把这个事儿给糊弄过去”
裴清转过脸,丝毫不给冷云面子地开骂“糊弄你来大理寺就是来糊弄差使的吗就是因为这样的差不多,这样的糊弄,才有今日之辱你我帮同郑大人接掌大理寺不过数月,尚未见表彰,先被御史参奏了”
哦,被御史参了啊
祝缨心想,御史也是闲的,裴大人莫非是蹲大理寺门口吃肉饼被抓了
左评事等人都紧张了起来,他是经历过去年大理寺被问责的,连他自己,都被御史带过去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冷云凉凉地道“刚才在朝上,你要有这个气势,咱们也不至于被御史台的那群货追着逼问了。还是七郎给圆回来的呢走吧七郎叫呢,你不糊弄,那就拿出个解释来把案子说过去”
说完,一甩袖,扬长而去。
裴清黑着脸,也跟着走了。
留下评事们惴惴不安。左评事道“我去找杨六问问,他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