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随意(1 / 5)

斯文男子本能地知道,一间牢房,连续两天死人这事儿不是很好。

他让祝缨去检视老胡,就是心里隐约有点预感,觉得老胡是出了事故,推个傻小子顶缸。到时候一说,就是这小子是最后一个检视老胡的人,挨打也是傻小子先挨。

祝缨这两天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才听了许多街上大妈的“学精点儿,别人问你什么都别答应了,有人卖东西给你你先问问价,都要给它还个价”的经验,张口就是“多少钱”的傻小子。用来顶缸最合适了。

他冷着脸也是想先诈唬祝缨一下,一个小子,能见过多少世面拿捏起来容易的。

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句回答。

这话说得就很傻人都死了,说什么衣服、被子、草垫子

斯文男子正要再吓她一下,狱卒来把老胡的尸身抬出去给仵作尸检的人又进来了。

祝缨又站到了角落里。

祝缨也不担心,尸检也查不到她的身上,她依旧照着自己的规划把自己的铺位给收拾好。现在这里的铺位依次是,老马、精瘦的男子一郎、她、斯文男子。斯文男子排在最末,铺旁边就是马桶。

老马看了她一眼,对她点了下头,她也对老马点点头。

尸身抬走,也是个“筷子从眼睛穿进了脑子里,人死了”的结论。大狱里死人是太常见了,潘宝这样的“意外”都不是什么稀奇,这里还会有霸道的犯人整死软弱的犯人、仇人进牢里来弄死夙敌之类。老胡不是什么软弱的犯人,他的仇人就海了去了,狱卒想查也没得查索性就不管了。

就说大狱对犯人的这个待遇不见日光、一天两菜杂菜豆子粥、春夏秋冬一条被子、乱七八糟的疾疫时不时死个把人简直太正常了,不死才是不正常呢。

只是这一回有一点不一样,几个狱卒和牢头商议了一下,都觉得“连着死了两个都是筷子插死的,不太对。要怎么弄明白了才好。”

“我是牢头又不是青天人家多少俸禄我才拿几个钱”

“害你们都不愿意说,我就说出来好了,不就是怕少尹追究么”

狱卒这个差使才有几个饷吃不饱、饿不死罢了。能跟犯人勒索点好处,补贴补贴家用就是极限了,克扣犯人的口粮、用犯人赚钱的大头都是上头拿的。他们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把一切弄得明明白白本就不是他们的职责。

然而不幸来了个少尹,这货不知道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别有所图,竟然真的管起这些事情来了。如果没有少尹多事,他们连牢房里的秆秸都不想弄光席就光席,芦席坏了就坏了贼皮,还要供着不成死就死了那是报应下辈子投个好胎,坐牢也能混个单间,还能叫酒食女妓进来。

连着死两个人,少尹那里恐怕是要有个说法的,至少有个引子。一个潘宝,死了有理由还有痕迹,再来一个老胡,就怕少尹多问呐到时候问咱们一个玩忽职守,打上一十板子,找谁说理去

牢头将几个狱卒叫到了总栅外面,低声问“不是叫你们不再发筷子给他们的么怎么又出事儿了”

狱卒们心里叫了八百声晦气,也只能说“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再给这些贼皮发筷子了”他们不怕犯人死,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怕上头找茬儿。牢头这个茬儿找得角度新颖,让他们十分不满还有这样挑剔的

有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他就是孝子贤孙伺候着,也没有千年万岁红毛绿龟的死就死了”

被牢头啐了一口“呸我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红毛绿龟,是死是死我只要能在少尹那里过关去给我找个说法儿过来”潘宝的死,意外的证据十足。老胡这儿得弄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狱卒们只得自认倒霉,将这间囚室的人吓上一吓,审上一审。

狱卒用严厉的目光扫射着这间囚牢里的犯人“说怎么回事”

斯文男子就是这间囚室的舌头,忙说“都是意外,意外这牢里怎么能不死人呢这地方阴气重,兴许就是冤鬼索命报仇来了。”

“是吗你们见到鬼了吗”狱卒严厉地问

祝缨在狱卒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飞快地瞟了斯文男子一眼,狱卒眉头一皱。牢头又骂了斯文男子一句“就你鬼主意多,是不是你在弄鬼”

祝缨又瞟了斯文男子一眼,这一眼,牢头又注意到了。

牢头忽然说“你们,一个一个过来,我要挨个儿审问,你们不许串供”

祝缨盘膝在草垫上坐着,现在,亲手编的长圆的草垫蒲团铺在了通铺上,先编的那个小的薄团卷巴卷巴当做了枕头,一条被子从中对折铺到了草垫子上,就是一个勉强不错的铺了。她坐在草垫上,还有一条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身后。身上是那件失而复得、反着穿的皮袍,外罩了一件囚衣。

一个人占了三条被子好像不太礼貌,铺一个、盖一个,虽然知道多盖一条更暖和,她还是把第三条叠好了送给老马。

然后她就被狱卒揪去单独审问了。

她是牢头“钦点”的“先把那个小子拿过来问一问年轻、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