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哎,不够了再添,想吃什么叫他们再上你正长个儿的年纪呢,多吃点肉”
“好。”
他这一通话说完,在各人心里又起了些波澜。祝缨捏着筷子像是吃不下饭的样子,对陆超开玩笑道“他这一来,我的人缘儿就完了。本来面子上还说得过去,以后处着就知道为人了,现在就要扒开了露出里子,那可就看不得了,真的也像假的了。”
凡事就怕坦荡,一旦挑明了说,就能免了许多因为“不明”而产生的隐晦猜测。
众人本有点疙瘩的心,因这一套话熨平了许多,道“金大哥为人响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关照我们。”同时也觉得祝缨也有点坦荡了。祝缨道“我明白的。”
坦荡人祝缨自此算是在郑熹的仆人群里落了脚,能不能站稳就看她自己了。
张仙姑很紧张,时不时问她与这些人的相处,祝缨心里有数,并不总与他们混在一处而是保持一点距离,借口是要照顾祝大的伤。
晚上在驿馆安歇的时候,她跟金良要一个单间,一家三口住,说为了方便照顾祝大。其他的再不要什么特殊的照顾。
金良道“这个方便,让大嫂先收拾屋子安置,你随我来,你得学学行礼”
祝缨道“哪个大嫂”
“不是你娘吗”
“你管我娘叫大嫂”
金良道“不然呢我这年纪叫她婶子各论各的少啰嗦,快随我过来”
金良将祝缨带到郑熹面前,郑熹道“左右无事,你来给他说一说。”
金良也不推辞,将祝缨带到隔壁,亲自教见礼怎么见、问好怎么问、如何称呼一类。
祝缨这待遇是府中仆人们所没有,大家都在猜,难道是沈瑛的嘱咐可看着又不像,如果是照顾,就不该让她跟仆人们混在一起呀
这些事儿祝缨都不放在心上,她只想全力应付了郑熹,好叫盗墓案最终结案前别把祝大又给扯案子里去。
郑熹看祝缨本来就有那么点儿喜欢,不出三天,凡金良会的礼数,祝缨就都学会了。郑熹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喜欢,途中无聊,不免技痒,又亲自教了点进出皇城的常识大理寺在皇城的前半部分,所谓前朝后宫。
这个祝缨学得更快,郑熹心情极好,还要故作不经意地问“陈大郎总与你说话”
“嗯,问大姐的喜好、经历之类。不像是怀疑身世。”
郑熹道“你又知道了”
“嗯。”
郑熹被噎了一下。祝缨就添了一句“还问了干娘和死了的那位,问有没有忌讳的事之类。”
郑熹脸色缓了一下,道“你要为她好,阴私事就不要告诉陈大。”
“好。”
没过几天,祝缨已经学会了一个“吏”所需掌握的所有礼仪了。郑熹又拿出一本律法书让她“识字么”
祝缨道“识得。”
郑熹道“拿去看,不懂的,不认识的来问我。本该将律令格式都学会,眼下没功夫叫你先学个三年五载再做事,你先将大致的条目通读,也就勉强够用了。这是一套律条,你先读第一本,看完这一本,回来交功课,我再给你下一本。”
“好。”
祝缨白天赶路,晚上吃完饭就看书。张仙姑心疼女儿,又想驿站不用她自己花钱,只要女儿看书,她就给女儿单点一盏灯,点两个灯芯都挑得亮亮的
祝缨读书很快,记性也极好,三天后就将书拿去给郑熹“交功课”去了。郑熹诧异地问“都看完了”
“是。”
郑熹也不翻书,随口抽问“何为十恶”
“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何为八议”
“亲、故、贤、能、功、勤、宾、贵。”
“笞五十,赎铜几斤”
“五斤。”
郑熹问道“你以前读过律条听人说起过”
祝缨道“没有。”
金良、陆超陪在郑熹身边,两人都侧目这记性也忒好了
郑熹又问了几个问题,越问越细,祝缨都答了上来。郑熹就给祝缨换了一本“继续读。”
祝缨一走,郑熹眼风一扫,见金良他们吃惊的样子,问道“怎么样”
陆超道“记性也太好了”记住主人的吩咐,是合格仆人的必备技能,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能记得大概意思就算不错了。能记得一字不差的,就有很大的机会成为贴身仆人。而识字、看书极快,还是这种枯燥的学问书,还能记住,放眼读书人里也是少数。
金良就说“怪不得他念着冯小娘子的好。”
金良知道祝缨“私塾窗户下偷听”,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一看,他这“偷听”恐怕比别人正经学的还要强于妙妙和花姐许其偷听之恩,对祝缨和对资质平平的人意义是不一样的。祝缨“偷听”是鱼跃入海,普通人偷听,可能就是喝口凉水解一时渴。而有的人正式坐在课堂里听课,都像是一口冰水灌下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