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留在家中,抑或站在窗口,仰望着阴郁的天。
倾盆大雨彻底洗刷了沉寂在燕京多年的灰尘,洗净了一方净土。
那是老天替冤死者悲鸣。
这一场雨落了一天一夜,待到次日清晨,百姓推开窗时,才发现外面已是雨过天晴。
头顶之上是一碧如洗的晴空,白云朵朵之中,有璀璨而炽热的金乌。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皆是晴空万里。
有幼童欢快跑出屋来,踩着地上遗留的水坑,溅起星星点点的水痕。
啪啪、啪啪。
随着幼童欢笑声而来的,使他们唱诵的歌谣。
“天晴了,风来了。”
“谢谢雨娘娘,家国安定了。”
宣化十三年八月,时值盛夏,燕京蝉鸣蛙叫,闷热多雨。
就在这一片夏日遮天蔽日的盛绿里,持续两月的张安邦案终有了解。
以张安邦为首的共计十八名党羽被判斩首示众,张安邦被判满门抄斩十岁下孩童流放边疆。
宣化帝亲笔圣旨,呈罪己诏,对被张安邦迷惑,数十年未曾察觉其心有异,导致数百忠臣及其亲属含冤而死,是其作为皇帝的失察。
对被张安邦谋害的忠臣冤案全部平反。
其一,恢复乔伯年太子太傅官职,追封清乐公,谥号文正。因其唯一嫡出血脉姜令窈已入安定伯姜氏族谱,又有养育之恩泽,便不改换其族籍姓名,只归还当年乔家抄没家产,另封姜令窈为清乐郡主,升至正四品顺天府丞,主掌刑名。
其二,恢复段铎振国将军官职,追封武安公,谥号武宁。其嫡出幺子段南轲已入永平侯段氏族谱,亦有养育之恩泽,便不改换其族籍姓名,只归还当年段家抄没家产,另以段南轲继承武安公爵位,同时升至正二品锦衣卫都督佥事,主掌锦衣卫事。
这两桩案子都在天佑六年案发,当时段铎案子虽未宣告天下,但朝中重臣皆知,而乔伯年桃李满天下,学生众多,案发后皆是牵连甚广,朝中人人自危。
如今,十五载过去,终是大白于天下。
一时间两人亲朋旧友,学生同僚,皆是感怀颇深,终可以同人缅怀一句“想念甚久。”
在判决诏书下达之后,宣化帝才再一次踏入北镇抚司诏狱。
段南轲同姜令窈守在牢房之外,安静听着里面的声音。
宣化帝此时亦是而立之年,因少时经历坎坷,即便再是养尊处优也有了些许白发。
他并未要座,只安静站在牢房之前,看着里面满头华发的沧桑老者。
“张安邦,你为何要如此。”宣化帝淡淡问他。
张安邦正在仰头看着诏狱中斑驳的墙壁,看着那上面一个个犯人留下的旧痕,兀自笑了“陛下,臣以为您与先帝不同。”
宣化帝没有出声,只淡淡看向他。
张安邦声音苍老低哑,原本的意气风发和精神矍铄,都因诸事皆空而灰飞烟灭,此时的他,只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先帝优柔寡断又好大喜功,明明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却偏偏想要做文皇帝那样的守国皇帝,一朝败落,连累朝廷动荡,天下几乎都要葬送在他手中,景德皇帝于他不同,他才能匡扶大明,匡扶朝政,匡扶将倾的大厦。”
宣化帝声音冰冷“朕问的是你,你莫要牵扯皇叔,皇叔已经薨逝,不改受这污蔑。”
张安邦突然笑了“所以臣说,陛下同先帝不同。”
“陛下看惯了臣做首辅的模样,从未见过当年臣从乡下而来的落魄,高中进士之后是如何在官场倾轧中挣扎,是景德帝看中臣的才华,臣才能在人海之中脱颖而出,原本臣有着大好的前程,就要陪伴在景德帝身边大展拳脚,可一场夺门复辟,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是龙椅上那个人身边最亲近的近臣,我只是个前朝的乱臣贼子,若我不能重新站稳脚跟,前面几十年的努力便烟消云散。”
先帝复辟时宣化帝已经九岁,已然记事。
他隐约记得,张安邦似乎是落寞了很长时候,才一步步爬回朝堂之上。
他天生就能位极人臣,不过几年工夫,便稳坐尚书之位,于封侯拜相仅有一步之遥。
宣化帝道“你走你的路,谋害老师是为何”
张安邦不愧是最贴心的臣子,不用宣化帝解释,便知他问的是两个人。
“陛下,乔柏年自来看不起我,他说我并未有文人风骨,若我得高位,必然搅得朝中鸡犬不宁,所以我想要做阁臣,必要除掉他,而段铎段将军,”张安邦淡淡笑了,“只因他坏了我的好事,截下了送往甘州的千机盒。”
宣化帝并未问他为何要把千机盒送往甘州,他心中明白,此举还是因景德帝。
该说的话都说完,宣化帝不想再看到他,便最后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而张安邦却还是抬起头,紧紧看向宣化帝的背影“陛下,臣将死之人,可否问最后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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