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梳理一下吧。
诺德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视线从床尾的衣服移开——虽然那让他不自在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还想现在就什么都不管躺回床上蒙上被子睡一觉忘掉,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开始是因为什么?
啊,对了,是五条悟偶然提起的任务,和咒灵有关的魔术师。
一般社会是不知晓魔术师的存在的,当然更不会对魔术师有什么了解,诺德四舍五入也算是其中的一员,他很清楚魔术师是一群什么样麻烦又不可控的人。
同样也因为是其中的一员,他不希望同行做的事引起……引起别人什么不必要的联想。
所以他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在地铁上说起了近乎告别的话,那本来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五条悟一直都知道他会离开。在那时,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让五条悟先回去只是巧合,他确实不知道对方役使着英灵。
既然立场相反的英灵出现在眼前,那也只有想办法应对。
故意受伤并不算太激进,不如说只是受这点伤就能解决一个神代的英灵完全值得夸赞——
所以,问题是后面。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给五条悟打电话?
……少见地产生了想回到昨天摇醒自己的割裂感,诺德忍不住叹气。
就算退一万步吧?就算这是值得夸赞的成就吧?就算他做到了人能所行之至……那也不用和五条悟打电话炫耀啊?他是怎么回事,需要夸奖的小孩子吗?
单方面拉着忙碌的特级咒术师说了一通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自顾自地想要得到理解和认同,理性完全没有在工作,该说的不该说全都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出来,明明因为隐瞒了受伤的事情让五条悟担心了而觉得心虚,却又反过来闹脾气指责悟对他不够耐心……
简直就像是的……
……像在撒娇。年长者难为情地抿唇。
全部都很羞耻,完全分不清哪件事比哪件事更羞耻。
脑子像一团浆糊,想的是白发的青年纵容地回答他的胡话,还有坐在他身边,少见地有耐心,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还有带着他回到卧室,自然而然帮他系睡衣的钮扣……
……够了。
……真的够了。诺德脸上发烫,他盯着墙上空白的一点,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甚至都有些像是宿醉之后第二天醒来,顶着还没情醒过来的神志,为不理智的行为而后悔的错乱感。
但说来好笑,他是一个魔法师,上次喝醉已经是十年前第一次喝酒时的事情了。
即使那时他也没有失去克制。
……真的很丢脸。
而这些,也就算了……
诺德打不起精神地起身,慢吞吞地下床走向洗手间,想着洗漱的水温、早餐的选择、今天的天气,以此来填满自己的思考。
否则的话,他就不得不开始想……
在他若无其事地对五条悟说出,他是一个轻易就能跑到另一个行星的上的空间魔法师之后,在五条悟听到那些话近乎错愕地反复问他之后,五条悟当然也能想到,他所说的“离开”不是简简单单的搬到另一个城市。
是另一个世界。
是永别。
不应该让五条悟知道的。
悟对他很有好感,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那样频繁而又乖巧地短暂地来和他——见个面。虽然这话由诺德来说有些难以开口,但几乎五条悟可以说是……沉迷于他。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让五条悟知道这件事。本来只是平和结束的关系,热情会消褪,盲目会清醒,等过上那么一段时间,五条悟大概就会忘了他这个人了。但在热衷不已的时候被告知绝无可能,反而会让人非常在意,耿耿于怀。
再说,也只会平白令人更加伤感。
悟会……怎么想?
接到他没由来的电话,在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堆话的时候,知道了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等见到他还要面对那么一个无法交流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理智也终于迟迟理解了五条悟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副想问得不得了的样子。
——只是因为看到诺德很疲倦了,所以才没有问。
是体贴的考虑,但现在只是让诺德觉得更愧疚了。
悟回去之后会在意吗?会失落吗?一想到自己可能让五条悟经历了那样的心情就觉得非常抱歉。
一边也为如何说明非常烦恼,下次见到他会生气吗?还是——
心里全是乱糟糟的想法,诺德推开门。
然后,
对上客厅里抬起脑袋看向他的年轻咒术师。
眼罩……摘下来了。那是诺德最先想到的事情。
不管多少次看到那双苍天之瞳都会有一瞬间的空白,真的是绝美的霜蓝。
但下一秒诺德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