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不至于气到这个地步,最叫她生气的,是在茉雅奇被赐婚之后,黛澜却一直没有安排,仍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甚至皇上还亲口赞她“至诚至孝”。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佟夫人因此而惶恐不安,她蹉跎黛澜母女多年,又是隆科多害得黛澜从马上摔下从此不能生育,黛澜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愤
这要是叫黛澜留在宫中,真得了皇上的宠爱
她在佟家多年,太清楚那个男人的心性了。
在他心里,家族的权势利益才是头一份的,在家族利益之下,谁都可以放为弃子。
他只会认得宠、能给家里撑腰的娘娘,届时,他们这与娘娘有旧怨的母子俩,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今日在皇贵妃面前如此失态,更多就是因为这个。
她一面宣泄情绪,一面也希望骂醒女儿,却不知皇贵妃见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的厌恶反感只会更深。
此时殿内,佟夫人已经吼得累了,换走卖惨政策,坐在炕上不住地哭着,口口声声道“我这辈子,只有你和隆科多两个孩子。隆科多虽不成器,却也是你的至亲兄弟,打小他对你怎样,你还不知道吗若真叫那老五做了娘娘,她还不将她那个娘捧成天仙,叫你阿玛写了牌位、认福晋入祠堂,届时佟家岂还会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额娘这半辈子为了你们姊弟两个操劳,如今老来,竟还要受这样的屈辱,过看人脸色的日子,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皇贵妃的气力不足,倚着软枕看她叱骂哭闹,眼神淡漠,好像再看与自己无关之人一般,只有一直按在心口的手表明她此刻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平静。
这会听佟夫人这样说,她眼中才有几分讽意,轻嗤一声,道“额娘您究竟是怕什么,当我心里不知道吗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亏心事都做下了,您如今才知道害怕,不觉得晚吗”
“我是你额娘”佟夫人柳眉倒竖,气急败坏,“你怎可如此对我冷嘲热讽你这是不孝,不孝”
见她终于破功,不再哭诉可怜,皇贵妃垂眼轻轻摩挲丝绵被上的如意百子纹,嗤笑一声,再开口时声音极为冷淡,“您给我用那会损伤身体元气促孕、以母体生机换胎儿平安的药时,可曾想过我是您的女儿您惋惜于那个孩子因南北奔波小产时,可曾想过我是您的女儿可曾想过若那孩子好好落了地,我的命也就没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隐有几分凄苦,佟夫人不曾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么深的内情,一时呐呐不知如何应对。
那边敏若走到矶下,凭借灵敏的耳朵隐约听到皇贵妃的话音,想要直接上台阶的脚一顿,微微侧头,罄音会意,通传道“贵妃娘娘到”
敏若方才从容缓缓拾级而上,额前蓝宝石珠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曳,她脊背笔挺,身姿庄雅,仪态万千。
皇贵妃只当敏若是来“解救”她的,抬起头,眼中带上些光亮,见敏若缓步入内,方轻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佟夫人本来面色煞白,这会见到敏若,还没反应过来,敏若已边闲闲拨弄着细银丝戒指上纯净湛蓝的宝石,边懒洋洋道“夫人一贯是最知道礼数的,怎么,连行礼都不会了”
佟夫人咬咬牙,起身来向敏若道了个万福,敏若蹙眉道“宫内最是讲究规矩礼节,佟家也是望族,自诩文武世家,怎么如今连宫内拜见贵妃的规矩礼数都不知道了诶,想是夫人老了,也罢,我这个人啊,一向最是宽厚待下,不跪就不跪了吧。皇贵妃的身子不好,见人时间长了便累了。我有些宫内要务要与皇贵妃商谈,夫人不如还是退下吧,想要探望皇贵妃,改日再来便是。”
至于下次来还进不进得畅春园,就得看皇贵妃的心情了。
敏若是想要速战速决快将佟夫人赶走,别再让她把皇贵妃气个好歹来。
至于居高临下语气欠揍纯属自由发挥她看佟夫人不顺眼的根源可以直接追溯到康熙十六年,这些年她对佟夫人也愈看不上眼,佟夫人心里估计也恨她恨得要死,相看两厌,她自然不可能对佟夫人有什么好口气。
然而佟夫人见她如此趾高气昂,只觉被她羞辱了一般,又怎肯轻易离去,挺直了腰板愤愤道“老身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虽然位卑于贵妃,却更是皇上的长辈,您怎可如此侮辱老身我是皇贵妃的额娘看视陪伴皇贵妃,难道也要听从贵妃的安排吩咐吗贵妃行事是否过分了些”
敏若眨眨眼,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还有与自己一战之力,看来确实是气糊涂了。
当下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皇上的长辈是大行太皇太后、大行慈和皇太后与如今园中的仁宪皇太后1、宫内的太妃们因慈和皇太后惠泽,皇上才对佟家礼让恩厚,夫人却仗着皇上隆恩来大内御地充起长辈来了吾身为贵妃,本就有训导命妇之责,夫人若是不服我,只管去皇太后跟前告我”
先不说皇太后偏不偏心眼、看不看得上佟家,就说她老人家满语汉语都不会说,佟夫人又不通蒙语,过去了也没法告状。
佟夫人被她气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