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身边的人最终齐齐短了半年的俸禄钱粮,钱其实不算多,敏若平日与他们的赏赐丰厚,半年的月例不算什么。革了银米主要在“丢脸”二字,白妈妈与常妈妈平日里格外体面,这会也格外丢脸。
敏若重操旧业又给他们来了一回岗位培训。这回的事情也算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安儿实在是太淘气了,这次只是掉进坑里还好,若下一次就是掉进水塘里、从山崖下摔下去了呢小孩子总是有许多的不定性,尤其安儿这么大,对大人的话都半懂不懂,道理很难讲通,那对他身边的人要求就很高。
敏若一方面与白妈妈与常妈妈长谈了一番,又敲打了安儿身边的其他人,一方面也与安儿长谈一次。
道理哪怕他听不懂也必须要讲,只要听进去几个字就不算是无用功。如果安儿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那身边多少人都是填人头的。
敏若难得发一次火,把安儿吓得端端正正坐那老老实实听了半个时辰唐僧念经,玩的时候再遇到类似发酵农家肥的那种坑都绕道走。
同时这次的事情也让敏若认识到她家小闺女是真比较喜欢看热闹啊。
尤其是她哥哥的热闹,白日里她训安儿,瑞初就在旁边啃着手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敏若觉得要不是她那小米牙和现实条件实在不支持,瑞初那会手边嗑应该是瓜子
晚晌间,敏若守着灯又给安儿上了一次药膏。安儿的身上没有坏的地方,所以迎冬送来的膏子没有派上用场,但敏若这种坏心眼额娘怎么可能让安儿轻轻松松地将此事过去了呢
她叫兰芳寻了一种清凉解毒的药膏来,药效非常一般,品质也一般,敷上顶多算无功无过,但有一个特点就是味道神似熬出来的中药汤,又苦、又腥、又臭糊在皮肤上黑乎乎的一片,也实在称不上美观。
这种药在宫里非常不受欢迎,故而太医院也不会预备。敏若这的两盒是前儿个敏若逛街逛到药铺里看着新奇,随手买回来的,现在可不就是派上用场了
对安儿来说,什么丑、什么臭都是次要的,要命的是敏若给他的小脚丫敷上药之后又给他裹上了重重的纱布,并且微笑着道“脚上既然涂了药,这几日就老实些,不要来回跑跳玩闹了。”
安儿当时就给敏若展示了一下他皱出来的一脸包子褶,瑞初虽然听不懂敏若说的什么,但一看到安儿这个表情,就“咯咯咯”地笑了一起来,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安儿的耳朵中,叫安儿更委屈了几分。
他撅着小嘴道“坏妹妹”
敏若收拾着药膏盒和纱布,凉凉道“若不是你先犯了错,你妹妹也没有嘲笑你的机会不过妹妹嘲笑人确实不对,你等她大些,额娘再罚她。”
至少别笑得这么明目张胆,不然不说安儿这个当哥的没面子,这事哪天要是落在她头上,做额娘的脸岂不是丢光了
不过瑞初如今还是个每天只知道吃吃睡睡的小奶娃,和她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
安儿垂着头,委屈巴巴地,想了想又忽然抬起头,冲着瑞初“哈哈哈”使劲笑了一阵,把瑞初笑得都愣住了,才掐着腰用力“哼”了一声。
敏若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笑我,我也笑话你
好幼稚的游戏。
敏若的逍遥日子一直过到八月,虽然因为安儿的淘气庄子上时有鸡飞狗跳的,但自己生的崽,咬着牙也得认
康熙八月中旬回銮,敏若得了信便提前收拾东西带安儿与瑞初回宫了,出来的时候就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回去的时候又添了许多行囊。
有在庄子上晾的杏脯李干、海棠桃脯,还有用庄子上的葡萄酿的葡萄酒阿娜日、书芳、荣妃她们,与容慈她们来上课的时候都得了些,太皇太后与太后那边照例也有一份,是为了礼数孝道周全。
虽然安儿出生之后,她与慈宁宫的关系逐渐僵硬,但关系不影响行事周全体面。她曾见多了私下恨不得生啖对方血肉,见了面还挽着手和和气气称姐道妹的。
都是体面人,有再多私怨也不能闹到脸上来。敏若受此风气影响深重,习惯行事体面周全,紫禁城里倒不一定都是体面人,光看宜妃行事便可知大家的主流风格,所以敏若的“体面”还是很能唬人的。
八月十八圣驾回銮,二十一那日康熙再度任用索额图为领侍卫内大臣,消息一传回宫内,便激起不少波澜。
其实康熙再度起用索额图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且太子今年出阁讲学,嗅觉稍微灵敏些的嫔妃便隐有了预感,但这一天真到来时,还是叫有些人有些坐不住了。
书芳私下与敏若道“我那叔父哪路货色野心勃勃又无能力匹称,早年还算有几分英才,这些年沉溺权势之中,怕早没有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皇上为太子起用他,我却怕有此等人在侧,太子总有一日会被折了心智。”
这话何其犀利。
敏若忍不住深看她一眼,书芳垂眸,话音轻轻,语气复杂意味不明,“这一盘好棋,在索额图手里下,迟早会毁了。”
赫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