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1 / 3)

猎仙 落日蔷薇 4229 字 2022-05-31

谎言,讲究九真一假。

这是很多年以前,云繁初涉仙途时一位前辈传授的经验。

一个谎言,不能从头假到尾,需得真假掺杂,真话越多,就越会叫那假话显得真实,叫人看不出虚实。

云繁行走多年,深以为然。

她向萧留年胡诌的来历,大部分是真的。

这世上真有雁霞鹊县这个地方,那里两国交战也是真的,她来自兵荒马乱的村镇,从尸骸堆里爬出来这件事,也一样是真的。

但两件事加在一起,就是假的。

她不是鹊县人,她口中的故乡,是两百年前的边陲小镇。

凡间两百年,已可沧海桑田,那个被战火缭绕的小镇,早就荒芜湮灭。

篝火熊熊燃起,白烟袅袅而升,萧留年将剔好鳞剖去内脏串好木枝的鱼递给她,看着云繁小小的手攥着木枝,驾轻就熟地将鱼置于火上翻烤。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晚上很闷热,阿娘给我和弟弟打扇,哄我们睡觉,阿爹在灯下记账,哦我阿爹是开酒肆的。忽然间,外面就吵闹起来,阿娘把我和弟弟叫醒,阿爹提着刀站在床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娘拉着我们往外走,可是打开门外面很乱,来了许多骑大马的人,手里拿着刀,见人就砍。阿娘就把我们推回家藏到酒缸里,她用泥糊了我的头面,哭说若能活下去,日后莫叫人看出我的模样,容易招坏人”

云繁的脸被火照得透亮泛红,眼眸专注地盯着那条鱼,一张小脸漂亮得不真实。

萧留年回想起在祭台初见她时,她整个人被泥浆糊得彻底的模样。她母亲说得没错,哪怕逃过屠城之命,这张脸庞也会轻而易举给她带来灾难,越是年幼,这灾难越可怕。

“那些人闯进院子,阿爹为了保护阿娘,提着刀上前,那些人的刀就扎进阿爹胸口”说话间,她猛地闭上眼一缩,仿佛被血溅了满脸般。

萧留年坐在她身畔,见状揽住她瘦小的肩膀“小云繁,别说了。”

他不该叫她再回忆起这些。

云繁只是在演戏,但演着演着,想着想着,虚实交替的谎言却又将她带回那一天。

两百年了,其实她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模样,只记得她发髻上戴的那朵绒花,在逃亡时掉落,被一脚踏进泥泞。

现实远没她编得那般美好。

贼兵的偷袭来得那么突然,马蹄的声音踏响长夜,尖叫声划破寂静,火光冲天而起,将黑夜烧红,婴孩的啼哭、妇人歇斯底里的挣扎、男人的怒吼,通通都被刀光剑影斩断,只有血,在地上流淌成河。

而她在父亲冷漠的眼眸中,被她的母亲从逃亡的马车上推下,她踉跄着爬起,用尽全力追在马车后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与被母亲搂在怀中的幼弟。

马车太小,人太多,而追兵太凶,他们必需放弃,所以,他们留下了承继香火的弟弟,留下了两大箱沉甸甸的金银,却留不下一个五岁的女儿。

她被父母遗弃在兵荒马乱的战火中。

是家里的乳娘将她扯回屋中,在最后关头用泥浆涂满她全身,含着泪告诉她“若能活下去,日后莫叫人看出你的模样,容易招坏人”

而后,凶神恶煞破门,乳娘冲了出去。她听到乳娘凄厉的尖叫与裂帛的脆音,还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她不想听却又不敢捂耳,怕听不到乳娘的声音,可乳娘的声音还是渐渐变小最终没了声息,而上天也并未眷顾她,他们发现了满身泥浆的她,嫌脏。

在她转身逃跑时,一支羽箭飞来,扎进她后背。她应声而倒,只听到他们哈哈大笑的声音。匆促的脚步踏过身畔,再没人来看她一眼。她痛苦地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血流了满地,最后陷入绝望的黑暗。

她以为自己死了,但她又醒来。

醒来的时候,整个村镇已经静无人声,除了闻着尸香聚集来的乌鸦和秃鹫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死,只是知道从那日起,后背的箭伤处就多了道血纹,是她的蛟蛟烛蛇之印。

印之何来,她也无从得知。

她从尸骸堆里爬起,浑浑噩噩地走着,镇上所有的补给都被那伙贼兵抢得干净,她饿极了要么就从死人堆里翻吃的,要么就掘地三尺刨吃的。那段时日,为了活着,她什么都吃过,饿得两眼冒金星的时候,她甚至动过吃死人肉的心孤魂野鬼般活了两个月,她被一个路过的拾骨老道给捡走了。

老道是个法力低微的散修,穷得叮当响,带着她不是日行一善,只是要个打杂跑腿的随从,她跟着他学会做饭浆洗缝补,学会招摇撞骗。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虽然累,温饱却尚可保证。

三年后,她被老道以三十枚下品灵玉的价格卖进媚门天妩。

那是她第一次踏足修仙界,虽然是个媚门,她依旧被迷了眼。天妩的仙君见到洗净后的她,为她容颜所惊,有意收为弟子,便将她留在身边悉心教养。

她在天妩上的第一堂课,不是天地灵气,不是运气打座,而是武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