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轻压,“莫要看他静水深流,克己复礼,实则野心勃勃,此番必不会坐失良机,倘若不迎,必有兵战,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燕草,为臣者,衷心的不当是君,而是民,它日晏家必位居首辅,燕草,你有能力,心思玲珑通透,往后切莫行差踏错,似崔呈、王行、徐令之流,迷失在权利里,忘了最初的愿景。”
宴归怀心震,旋即起身,深深拜礼,“臣记下了。”
知晓他依旧关心天下,又道,“现下等不及谢蕴,明日大朝会,崔呈的人会在朝上提出登基定国的事,此人只谋私利,法度、百姓在他眼里,不足一提,绝不可为君,臣今夜来,实则是想谋求一计,好叫崔呈计划落空,登位不成。”
司马庚听罢,提笔写了一张绢帛,递给他,“元呺此人,谨小慎微,当初截下的书信,必成他在安定侯手下的保命符,他不可能销毁,找出书信,可拖延一时。”
宴归怀略一思量,旋即大喜,拱了拱手,疾步离开了。
庭院安宁,月色清冷,老仆人送别了宴大人,远处侯了半响,更深露也重了,上前轻声叩请,“殿下,该歇息了。”
那身影清冷,萧索,食无味,寝难眠,老仆人候了一会儿,又劝道,“殿下实在难受的话,老奴这儿有越地来的神药,不如吃一点罢……”
若是以往,必要查一查老仆人,司马庚却也没什么兴致,只是笑了笑,“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碰,下去歇息罢,这里不用你。”
老仆人讪讪的行礼告退了。
司马庚自斟自饮片刻,出了府,沿着青石路踱步,就这样缓缓走过街肆,出城走入山林,于山林中漫步,天际将将泛白时,走到了皇陵的入口。
这本是他修给自己的陵寝,机关图由他核验过,方才开始修,修筑陵寝的工匠,也未必有他熟悉帝陵里的机关密道。
她的棺椁在地宫侧北的正殿中。
司马庚缓缓走近,靠着棺椁坐下来,靠了一会儿,呼吸渐匀,天明时已不愿再回,坐得久了,意识便也沉得厉害,自袖中取出另一瓶药,拔了塞子,望着那汤池中一人一棺的倒影,眼底泛起些暖色,仰头将药倒入喉中。
“砰——”
药瓶被石块击落,滚在地上,冒出些许灼烧的烟气,司马庚顺着石子来时的方向看去,是洛铁衣,盘腿坐在房梁上,本就冷峻的面容因着久不见光,透着森冷的白,没有活人的气息,也没有人该有的神情。
司马庚掸了掸袖子上的药珠,未去管被灼伤的手指,淡声道,“你做什么。”
洛铁衣报剑落下,挥掌推开了右侧的棺椁。
“人太多,不知道谁可入皇后陵,你修建陵寝时,并未有妃位。”
司马庚怔然,起身走近,棺椁中并排放了三人,沈熔,沈平,以及沈恪。
沈恪通身血污,分明受过重刑,三人尚有呼吸心跳,司马庚眸光黑暗,“沈恪怎么了。”
洛铁衣合上棺椁,“他带私兵谋杀崔呈,被关押以后,崔呈囚禁威逼,想叫他交出沈家支持崔家,故而用刑,宁死不应,救活废了不少力气。”
崔呈如此自负,到底还是一叶障目,自以为是男子,便可赢得天下男子的支持,实则沈家早已被女帝分化,自上而下皆效忠女帝,沈恪死在他手中,只会加深他谋害女帝的口实。
士林倒戈,读书人义愤,诛杀崔贼的呼声一起,各路势力必群起而攻之。
沈恪既已知晓崔呈构害她,如何会坐视不理,必是死也不会放过崔呈的。
只以她的武功,能将八十禁卫悉数击毙,掌力浑厚,逃出帝陵后还可将洛拾遗打成重伤,崔呈父子二人却还安生活着走出帝陵。
便不知她是念及十年养育之恩,不忍下掌,亦或是心灰意冷,终是厌倦了这世间,萌生死志。
亦或二者皆有,只无论如何,那江水中必存了她滔天的愤懑,失望。
斯人已逝,无论再做什么,她都不会活过来,无论什么事,如何复仇,她承受过的痛楚都不会减少。
司马庚呼吸起伏,难以抑制,坐回棺椁旁,阖上眼睛,平复着呼吸,直至与这帝陵匹配的宁和,睁眼道,“你把他们三人挪出来,如果她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走一段黄泉路,这个人不会是沈平三人,而是王铮,他与陛下共度十余年,从来都是闲云澹泊的脾性,想给她打下一片江山,远走西域,若得知她亡故的消息,必不会独自苟活,她对王铮比常人多了信任,叫他躺在旁侧一道走,许能多几分安心快乐。”
说完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连手指头也不想再动一动。
洛铁衣点了香,待人熟睡,重新推了一尊棺椁,置于皇棺另一侧,像这半月来发生过的事一般,将昏睡的人放在另外一樽棺木里,重新回了木梁上,闭目修练,直至两个守陵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帝陵,才又睁眼,跃下房梁,唤醒四人。
宣殿朝议,太常寺右丞出列,请议拥立安定侯为帝,宗正当即反对,“猎山围追陛下的越人是否与安定侯有关尚未查清,照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