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芸娘的消息,眼泪瞬息间就从眼眶中滑落。
若说皎皎对芸娘的身份毫无猜测,那是不可能的。
皎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芸娘应该出身不低。毕竟她第一次见到芸娘的时候,她虽然形容狼狈,但衣衫华贵,满头朱钗,后来相处的日子里,她偶尔也会说起一些寻常妇人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皎皎一向当做不知道。
她从小就不问亲生父亲是谁,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有亲人,可她娘却孑孓一人。在皎皎眼里,她娘有什么秘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和她娘一直在一起。
皎皎眼泪如珠串坠下,哭得停不下来。
她咬唇,努力不发出一声。想到殷鞅还在面前,她不想让他看笑话,但又忍不住眼泪,干脆便转过身子,双手捂住眼睛。
听到芸娘出身高贵,皎皎一点都没有很高兴。
她想着殷鞅的话,满心只有对芸娘的心疼。
到底在宁国发生什么,才会逼得芸娘要放弃一切带她走
她那么柔顺温柔的人,千辛万苦跑出来,带着她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看她长大一些了,结果又被那个男人掳走,被带走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如何的
在这几年间,不知道她的生死消息,她独自一人在冰冷的魏王宫内,想的又是什么殷鞅说她与魏王做了交易,才让魏王愿意花两座城池来带她回去,他们做的又是什么交易
皎皎死死咬住唇。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帮芸娘算卖糕点的钱的事情,觉得很难过连卖糕点的钱都算不明白的芸娘,现在却那么努力地逼自己去和别人算计。
原先以为很遥远的事情在这一瞬间离她忽然无比近。
皎皎擦干眼泪,转身问殷鞅“魏国之所以能那么快吞并宁国,和我娘是不是有关系”
在祈水郡的时候,越鲥是与皎皎说起过魏国花了不到五天就吞并宁国的事情的。
那时候的皎皎听了只觉得魏国强大,现在想来,魏国再强,要以那么快的速度拿下宁国也绝非易事。
殷鞅的视线从皎皎红肿的眼睛上移开。
心情不知怎的也坏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宁地的几位大臣被带到定邺,就是如此声讨你娘的他们说你娘背弃了整个宁国,害得宁国十余万人成了亡国之人。”
皎皎的泪意再一次涌出。
她知道芸娘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和她一样,芸娘也只有她。
她为了芸娘什么都可以做,芸娘未尝不是如此。
眼泪来得太快,皎皎此刻已顾不上丑态被殷鞅看到,他会不会笑话她。
此刻她的心里早就没有其他,只有一个芸娘。
“我不要嫁给你。”
皎皎擦干眼泪,一字一顿对殷鞅说“你送我回我娘身边。”
殷鞅听出她声音中隐隐的哭腔,抬眼看她,看到了一个哭得鼻子和眼睛都红通通的皎皎发丝微乱,她平日冷脸如高山雪,哭起来却是另一种好看,像是雪上染了胭脂,眼中水光盈盈,偏看人的眼神坚毅得不行。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太一样起来。
殷鞅看她许久,嗤道“说你笨么,那么多人看守的营地,你一个人也跑得出去。说你聪明,你现在却还是想得太少太浅。”
他直直盯着她,冷笑“你回去做什么回到魏序那样一个人身边,回到魏国,你不过就是把自己送到魏序手中,别的不说,至少有你在手中,以越鲥那性格,越国不过是他掌中物。他当初会扔下你独自逃跑,你指望他真的能够把你当亲生女儿疼”
皎皎道“你送我回去,我替你杀了他。”
她眼中水意渐深,话却决绝“你不是要入主中原到时候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到魏国。我只要你放我和我娘离开。”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殷鞅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被惊得失语。
他再一次打量皎皎。
有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眼前这个红着眼说着要帮他杀了魏序的皎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驾马朝着他撞来的皎皎。
恰巧屋外阳光正好,通过半撑开的窗户照进来。
殷鞅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处,有一刻觉得站在阳光里的皎皎在发光。
她是好看的,这点谁都知道。
可殷鞅不知道她能好看到这种地步。好看到他看着她带着水光却坚定的眼眸,左胸口曾经险些被她捅到的地方,在多年后的这一个平凡午后,居然又开始泛起麻麻的疼。
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对皎皎说“你怎么杀”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皎皎以为他是在心动她的提议。
她咬牙“只要你送我去魏国,我总能找到机会。一日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数年。我总能想到办法的。”
殷鞅看着她,眼底波澜渐起。
他勾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