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没人知道为什么越鲥会笑。
但他的笑比烟花短暂,转瞬即逝,有人猜测他这笑是在讥讽国君和围观的群众,也有人猜测他这笑是在自嘲境遇,有疯癫之相。
没人知道他笑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湖中的那几枝随处飘荡的梅花。
匆匆往湖中跑了一遭,皎皎又连忙奔回了极乐坊内。
灵鹿在窗边等了她许久,等见到一抹桃色映入眼帘,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在窗边拉着皎皎进屋,等皎皎终于进屋,窗户被关住,她才稍微放开声音,嗔怪道“皎皎,你吓死我了。你下回可不准这样吓人了。”
皎皎摘下帷帽,把带着寒气的外衫脱去。
她很歉意地抱了抱灵鹿,软言“我下次不这么做了。我不连累你。”
皎皎刚刚外出回来,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意和些许梅花快要淡去的幽香。
灵鹿被她柔软的拥抱抱得一愣,一时间都忘了想要说什么。等皎皎退去她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回答“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皎皎,我就是担心你。”
皎皎说“我知道。谢谢你,灵鹿。”
皎皎的道谢太过郑重,灵鹿听得羞赧。
她拉了拉皎皎的手“你别和我生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
皎皎听得心中一暖,她笑着嗯了声。
春日到来,长颍城外的花长得极好,长颍城内却无人再举办踏青、花浴的活动了。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殷鞅势不可挡,在春日继续拿下一座城池。
自从殷鞅被越人两次刺杀成功后,殷人仿佛冲破了什么桎梏,本就凶狠的军队更加悍戾,颇有一路向东直接攻打到王都长颍的趋势。
这下原本只知道享乐的长颍贵族都坐不住了。
越国强大了几十载,尤其在上任国君在位期间,越国更是成了六国盟主,威势各国难以匹敌,便是连名义上掌管天下的姜王室都要退避三分。
长颍身为王都,其中的百姓自然比其他越更体会到这种六国霸主的傲气。
哪怕这一任越王上位后,越人就在与殷人的作战中占居下风,但在近一年之前,越人好歹与殷人在两国边境纠缠了整整四年,因此大家虽然明白越国不比以前,但也属于强国一列,绝非殷人可以任意揉搓的。
事实却打了越人的脸殷人高歌猛进,越人慌张后退,眼下再不做抵抗,怕是连王都长颍都要失守了
等殷人兵临长颍,那就不是一场战争是不是失败的问题了,那是亡国
城中不少沉溺于过去几十年繁华景象的臣子贵族终于认清现实现在的越国不再是以前的越国了,如果继续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长颍很快就会被殷人占领,到时候成了亡国之人,谁也落不了好。
一时之间,极乐坊的演出仍旧在进行中,但长颍城中却已经暗潮涌动,各方人马都行动起来。
极乐坊处在旋涡中心。
一方面,越彰依然命令极乐坊演出,以这种方式来折辱越鲥,另一方面,朝中忽然出现了新的说法。
对越鲥处境视若无睹了多年的一批臣子贵族站了出来,斥越彰不顾手足之情,这种把幼弟当做伶人来取笑戏弄的做法实在是有违先王遗言,并且多人联名上书,请求越彰将越鲥从极乐坊中接回到王宫。
这上书真的戳到了越彰的心肺管子
这么多年来,越彰这样对越鲥,再恨他都没把他杀了,真当他不想杀先王征战多国,在位期间确立了越国的六国霸主之位,在越国的威信便是过去了几十载也是弥久不消。若不是他在去世前若有所料,命令他们兄弟间不能手足相残,越彰怕是早就夺位的时候就把越鲥杀了。
越彰把越鲥放在伶人坊,强令百姓去看越鲥受辱的模样,不过是想让大家明白,越鲥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先王最宠爱的孩子,他现在是个卑贱的伶人。
一介伶人,是当不了越王的。
可惜越彰真是个糊涂人。
他以为他用这种方法折辱越鲥,既是侮辱了越鲥,又是斩断了越鲥登位的希望,却不知在这几年中,长颍城中不少贵族对他的不满已经越积越深。
从越彰受了燕人挑拨去和殷人作战开始,他好大喜功又昏庸荒诞的性子就已经让许多人失望。等到了这一年,殷人连夺越人近十座城池后,越彰的所作所为更是让长颍上下都彻底寒了心。
斩忠臣、弃流民、杀百姓、戏幼弟,一桩桩一件件,无不罄竹难书。
看到大臣们联名上书,要求他把越鲥接回王宫好好教养,越彰气得又想要杀人。
但即便他是个蠢人中的蠢人,此刻看着奏折下署的一连串密密麻麻的人名,也知道这回不能动手了整个长颍总归才多少官员名字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早八百年前越鲥被赶到极乐坊的时候,这群人去哪里了”
越彰在宫里大发雷霆,砸碎手中的夜光杯“现在一个个都跑出来做好人他们之前窝囊得躲在家里,对外说是病得要死了,现在都出来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