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扑通”一声响,混身是血的赵钦明再支撑不住,跪倒在了草丛中。
他带着人与一行死士护着永阳长公主逃出了宫,一路上,为杀退、甩开或引开各路追兵,随行之人死的死,伤的伤,至眼下借密道逃至此处,永阳长公主身侧只剩下他一人了。
“当年鲁郡险些失守,属下将死于敌军刀下之时,是殿下带着援军前来救了鲁郡,也救了属下”赵钦明拄着长剑跪在那里,身形无力地垂着,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漫天血腥战火中,对他举刀的敌军忽遭射杀
敌军倒下后,他看到了一人一骑。
那银甲朱披,手持长弓的女子至多不过十岁。
她神色平静,目光扫向他时,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像是神明睥睨众生。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道声音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永阳公主。
自此后,他望向她时,便注定只有仰视与仰慕。
那如信仰般的存在于心底深深扎根,没有拔除的可能。
他从不会去质疑她的对错,就像凡人从不质疑神明。
“那时,属下不过是一个连姓名都不配有的小小兵卒而已,是殿下多年暗中照拂属下才有机会为殿下效劳”
“但,属下愚蠢不堪此番未能助殿下成事,反倒拖累了殿下”
他的声音里俱是愧责,带上了颤意。
在他前面两步的永阳长公主驻足,转回身看向他“此时还在说这些蠢话”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前被鲜血浸透的盔甲衣袍之上,语气淡漠“看来,你也要死了。”
“是”赵钦明费力地抬起头来,惭愧地看着她“属下无能,不能再追随殿下了再有三里远,便是流音寺殿下到了那里,便安全了。”
那处山寺中有对殿下忠心耿耿的死士,还有暗道可以蔽身。
“殿下,于山中独行要当心。”他的视线定在那张冷漠的面容上,一刻也无法离开。
永阳长公主朝他走来,在他面前弯下身伸出手去。
殿下要带上他
赵钦明心底涌出巨大的希冀与欣喜,却下意识地道“属下不可再拖累殿下了”
下一刻,那只拄剑的手却是一空,丢了支撑之下,他整个人都趴伏倒地。
“这剑,你用不上了。”
永阳长公主提着剑,道。
赵钦明颤颤地笑了笑,抬起头仰视着她“是殿下带上它防身吧。”
这才是殿下。
永远都是冷静的,理智的,自我的,从不会为无用之物所累。
他此时也是无用之物了,理应也要被丢弃。
“还有力气吧。”永阳长公主一手提剑,一手宽大龙袍衣袖抬起指向左侧小径“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带着血迹死在这条路上,好替本宫引开他们,拖延些时间。”
“是属下领命。”
赵钦明手掌撑地,竭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还有些用处,他还能替她做些事,如此甚好。
数步之后,他再次倒地,又再次爬起。
直到再无力站起,只能匍匐着往前爬去。
永阳长公主未曾转头看过一眼,提着剑于山林中行走,发髻散乱垂落,染血的龙袍多处被荆棘枝丛山石刮破,视线始终只看向前方,不曾有半点转移动摇。
直到前方出现脚步声响,一道身影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永阳长公主眼神微动,看着昏暗中的那道人影,无声留意着他左右。
“不必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晏泯看着她,身形被墨色披风所掩,隐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神态“你慢了些,我已在此等许久了。”
“你知道本宫会来此处”永阳长公主眯起了眸子。
“是。”
“你知道赵钦明是本宫的人,假意送上门去布防图,是你所窃,透露给了时敬之。”
“是。”
永阳长公主嗤笑了一声“本宫倒低估你了。”
“若连这点本领都没有,怎对得起你这些年来的栽培。”晏泯朝她缓步走近“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吗因为我不愿再被你利用,你认为我是个疯子,如此顽固的疯子,绝不会与兄长同路可我偏不如你所愿,偏要让你的笃定变成自作聪明的笑话。”
此一刻,他嘴角微勾起,语气里有一丝报复的快意“李蔚,一切脱离掌控,被蝼蚁反噬的滋味如何”
那快意很快消散,他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再无法掩饰翻涌的恨意“你可知这些年来,我将你视作何等至亲至敬至慕之人我将你奉作天地日月,甚至自觉阴暗微渺,便连讨好于你也要小心翼翼,凡有阴狠恶行皆归咎自身,从不敢叫你知晓只恐惊扰污你耳目,殊不知这一切正是你所操控造就”
“李蔚,你根本就是一只自己没有心,却要以人心为食的恶鬼”
见他如此,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