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处被碎瓷迸出了一道伤口的永阳长公主眼睫微颤。
“是不是只要是朕决定了的事,你便总要站出来质疑一番”
此一刻,面对这位胞妹,那些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满悉数被皇帝写在了脸上“朕与你乃是嫡亲兄妹,你自幼与朕一同长大,虽是女孩,却也有幸与朕一同得吉太傅教授学业是,你比朕聪慧,文章比朕做得好,与老师对答时也比朕从容,甚至比朕更得先皇喜爱”
“时敏晖彼时为皇子伴读,自幼,你便与他走得更近待到你少时,更是与他一同上战场征战杀敌,出生入死是,你立下了诸多战功,得父皇称赞父皇甚至说,你虽为女子,却处处比朕出色”
“但那又如何这皇位终究是朕的朕才是这李氏江山的主人于这天下而言,你我有着君臣之别,朕为君,你为臣于李家而言,朕是你的长兄朕做什么,轮不到你次次来说教”
“朕怜你早年落下伤病,又失了驸马,从未亏待过你但你不该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永阳长公主站在那里,单薄病弱的身形微颤,半垂着红了的眼睛。
皇帝看着她,最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既下了决定,便担得起后果永阳,你可听清了吗”
永阳长公主轻吸了口气,将眼中泪意忍回。
片刻后,声音平缓地道“是,永阳记下了。”
“永阳长公主,今妄议朝事,僭越无矩,禁足十日,以作惩戒”皇帝定声道。
永阳长公主垂下眼睛“永阳领罚,告退。”
她缓步退出内殿之际,只听得殿中隐隐又有瓷器碎裂之声不间断地响起。
及皇帝怒气腾腾而发颤的声音
“立时召姜正辅来见朕”
很快,便有两则消息传开了来。
永阳长公主为替定北侯求情而冲撞惹怒了圣人,被圣人斥责后,禁足府中。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众所皆知,永阳长公主不问政事多年,一直在长公主府内养病,甚少于人前露面。
在许多有心之人眼中,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掌过兵权,有过军功的长公主,活得安静些,无疑是明智的。
可这般明智的一个人,而今为何会为了定北侯不惜冒险顶撞圣人
有人暗中揣测,有人悄声叹息,此乃长公主大义之体现。
然而无论如何,如今长公主被禁足已是事实,纵是兄妹情深,长公主却也劝不动圣人半分。亲胞妹尚且如此,旁人又岂敢再触逆鳞
圣人此举,怕是有警示之意,亦可见对待定北侯之事的态度与决心
而另一则消息,亦是印证了这一点圣人命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会同审理河东王被刺一案,并命中书令姜正辅“代朕亲临,监察三司”。
姜令公与定北侯之间是何等过节
圣人此中用意为何,已是无需多言了。
而当日太子前去寝殿求见圣颜,却被拒之门外,于殿外久候,仍未得召见。
衡玉闻讯,出宫后便匆匆赶往了永阳长公主府。
“殿下受伤了”
衡玉快步走进内室,见其蓁嬷嬷正往永阳长公主的手背上涂着药。
“小伤而已。”永阳长公主轻一摇头“我这点事不算什么,只是如今到底是人微言轻了,定北侯一案非同小可,我却未能帮得上什么忙”
衡玉在她身侧坐下,见她下颌处也有着伤口,不禁道“殿下为了他费心了。”
这个“他”,自然是萧牧。
永阳长公主微微一怔,静静看了面前的少女片刻,示意其蓁嬷嬷带着房中两名女使退了下去。
待内室只剩下了她们二人,长公主适才眼神微闪地道“小玉儿,你是不是”
衡玉点头“是。”
长公主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便都懂了。
“他的身份你是何时知道的”长公主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