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阵法,即有阵有法、阵法相生,是运作自然之力、洞悉天地之法的一道。
它看似简单,仿佛只要背会天干地支、五行生克、八门排布等书即可,殊不知阵法是“活”的、书是“死”的,靠死记硬背学个皮毛顶多规划一下茅草房的风水布置,若想学到精处,阵与法的结合缺一不可,还得靠大量的实践积累经验。
因此,当张清无教完理论知识又与厉蕴丹进行了几个简单的阵法互搏后,他便放手让她去观察、去尝试、去布局,而自己则隐没一边,只给一些语言上的提点。
张清无“学阵法必通风水,看风水必会阵法,二者相辅相成,从不分家。”
风水重在格局,阵法布置可以成为格局;阵法重在运力,风水流动可以运转气力。阵法成则格局成,格局成则风水生,风水生则阵法恒,会构筑成一个生生不息的良性循环。
故而,学这块的道士要么一窍不通,要么一通百通,几乎没有中间值可取,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初始,厉蕴丹对此的解读尚浅,排阵布法偶有疏漏。直到上手久了方觉果然如此,并在日常行路中愈解愈深。
譬如现在,他们一行路过一座时不时就要遭受火灾的村落,据村民所说,他们一年下来总会遭遇那么两三场控势不可减的大火,轻则房屋烧毁,重则性命堪忧,令他们长期活在恐慌之中。
纵使家家户户改木屋、茅草房为泥塑石头屋,夜夜熄灭灶房火星、不点烛火,也架不住火灾莫名其妙地发生。
为此,他们一度认为是村里闹鬼、有妖作怪,谁知请来的神婆告诉他们,村子这般破旧,连鸡鸭数量都少,哪怕是嘴馋的黄仙都不会奔着这头来。
简言之,没油水,连精怪也懒得搭理村子,谁会闲得慌每年来放火呢作恶可是要遭雷劈的,精怪没那么无聊。
村民“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恳请道长帮帮我们吧”说着便捧出三贯包着红纸的铜钱,哆嗦着塞到张清无手里,“只有这些了,还望”
张清无推手把铜板塞回去“我们不收。”
“可、可是嫌少,要不我们再凑凑、凑凑”
张清无摇头“茅山办事只收应收之财,你这财不在应收的范畴内。”见他们面面相觑很是疑惑,他解释道,“实不相瞒,我的弟子想借你们村的事练手,以磨砺技法。帮你们其实是在帮自己,这钱我们不能收。”
村长捋了捋胡子,道“我听说道士出手必收法金,为的是两清、不沾因果。道长要是不收,岂不是对自己有害这我们可万万担不起”
张清无笑道“收下不该收的财帛才是对自己有害,老伯莫要再说了,我们主意已定。”
见他们态度坚定,村民不再坚持。他们珍之重之地将三贯钱收起来,每家每户拿出酒水肉米,准备好好招待四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而厉蕴丹已是绕着村子走了起来,没多久便爬上一座小山,从上俯瞰整个村落。
只见村落外侧环水、草木丰茂,周遭黄土厚实却有些发干,隐有挖掘的痕迹,但没有种下作物。厉蕴丹一问得知,这里的黄土敦厚结实,拿去做城墙都无妨,所以村民们总挖它们来造房。
厉蕴丹“你们的火灾总是发生在冬天,是吗”
村长一愣,立刻道“是,道长如何得知”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道长只是在外溜达了一圈,全程也无村民陪同,更遑论说起在哪个季节发生的大火。偏偏,她准确地说出了冬天
厉蕴丹“城墙大驿之土,粗结块干,喜火暖之。”
“为了在村中耕作菜地,你们引来了水。黄土为阳,水为阴,二者相合譬如男女婚配,应和二生三,始发万物,所以你们这里庄稼的长势极好、亩产颇丰。”
听到这里,村长对她的态度渐生敬畏,马上回道“是极要不是呆在村中尚能吃饱,村人早就带着全家老小离开了。”谁愿意呆在年年发火的村子啊。
厉蕴丹“有水有土本是好事,但这在冬日并不见好。城墙土饱浸河水,会在冬日结冰结块,它的气便运转不了,再冻下去就会从活土变为死土,气散而竭。为了运转这一口气,它会借火势暖热自身,而村落周遭草木具备,木气旺盛,稍来一点火便成大火了。”
城墙土铺开的面积如此大、运用的方面如此多,还饱蘸人气的滋养,或多或少都有“气”在运转。待到入冬,城墙土想要缓过一口暖气,那是必生大火,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几乎是死循环。
但要破解并不难,村民无意中造就了这“冬火局”,自然也能在无意中解开。无意对无意,旧格局便破了,新格局便生了,是为“自然”。
村长“道长,那我们该怎么做”
厉蕴丹“很简单,正常点火就行。”
“什么”
“灶房留火种,夜间点短烛,村中可放个火盆,你们这村子就不会再着火。不用怕有火会发大火,恰恰相反,没有火才会勾动火气。天道从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见你这头缺火,可不得把火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