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陈之砚略显孤清的背影渐渐凝成一点,直至消失在这清幽的院内,李绥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还未待她回身,便听到身后响起了清河大长公主陈氏的喃喃自语。
“咱们陈家,总是多情种。”
李绥闻言侧身,只见陈氏此刻也盯着陈之砚离去的地方,神色淡然,目光悠远,唯独语气中却是叫人听不出究竟是叹息还是自嘲。
“阿宪喜欢的那个孩子,可好。”
说话间,陈氏已然斜首看向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女,眸中多了几分问询,李绥闻言和煦一笑,眸中毫不犹豫地浮起难得的舒缓,转身一边扶着身侧的陈氏朝房内走一边徐徐道“宝缨虽长在世家,却与许多人不同,阿蛮这十六年来不长却也不短,也算是遇到了一些人,可没有一个人如宝缨那般纯净无暇,仿佛一汪一眼便能看清的清泉,宝缨是真正的良善之人,也是长安城里除了阿耶、阿姐以外,阿蛮可以去相信,无需去揣测的人。”
听到这句话,陈氏微微顿步,当她看到少女平静而认真的神色时,本欲问什么,但也不过是一瞬间好似又明白了什么。
太尉府里的一众人虽是阿蛮的亲人,可终究也是生在世家的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无论是在皇家还是在这些世家,血缘亲情何曾放在了前面不过是利益与权位之上铺上的那层遮羞布罢了。
“能让你和阿宪所喜欢的,必是一个好孩子。”
陈氏没有再多问,微笑着拍了拍少女挽住自己的手,赞叹间,眸中渐渐爬上几许怅然,犹自感叹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却是杨家人。
当李绥陪着陈氏用完了午饭,陈氏便也不再留,只母女二人相携漫步至小院外的竹林小径处,陈氏顿下步子,拉着少女的手,柔柔抚着少女的脸颊,语气轻缓的嘱咐道“以后无论遇到何事,都可如今日这般来找阿娘,我即便不在长安,也会拼尽一切护你周全。”
看到少女恬静的笑容,陈氏更是温柔至极,微一侧首,从身旁的绘春手中接过一个小红漆食盒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绘春做的红豆春卷和糯米糕,方才见你也吃了许多,我便教绘春多备了一些给你,以后若得闲便常来阿娘这里,让绘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李绥闻言心下一暖,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熨帖于上,当即接过食盒递给身旁的玉奴,转而看向陈氏身侧的绘春道“春娘的手艺比长安那些海味珍馐还要好,以后阿蛮会常来搅扰母亲,只是劳春娘日后要将就我了。”
听到李绥如此说,绘春笑着道“郡主能常来,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李绥带着玉奴拜别了陈氏,便一同朝回城的方向去,一路上只觉得这观中的游人似乎又多了许多,其间还有许多算得上点头之交的长安官宦闺秀,李绥此刻懒怠于再与人招呼,想了想便道“罢了,咱们还是从来时的小路回去罢,也省去这许多脚程。”
李绥既然发话,玉奴自然是应了,二人当即转身,直至穿过几条小径,走过一扇爬满翠绿爬山虎的月拱门,这才拾级而下,要朝观外走去。一边走着,一旁的玉奴似乎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绥见此心中也猜测了几分,因而笑着道“怎么这一路犹犹豫豫的。”
玉奴见自家主子问话,终于忍不住从旁小声问道“奴婢在想,郡主是如何知道今日是那红缨娘子在引您入局的又如何知道那两封邀帖上是被动了手脚的”
李绥闻言唇边浅笑,其实从今日宝缨反常的未来赴约却又不曾派人知会一声,便已然让她生疑了。偏偏她一去宝缨的院子,便能正好撞见杨红缨的设计。
杨红缨那般心思多端的人如何会这般不小心可见,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引她撞见所谓的“阴谋诡计”,再者,于杨红缨而言,最大的敌人莫过于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用这般轻易便会被发现的拙劣手段去对付自己的亲姐姐,这着实太牵强了些。
听李绥一番分析,玉奴了悟地点头,随即道“所以以红缨娘子的心思,必不会真的将送去临淄王府和藏在宝娘子房里的那两份邀帖上的字迹留下来,露出破绽。”
“听闻有一种特殊的香汁,若是掺入寻常的墨里,写出来的字至多过上一日,便会消失个干净。”
所以,杨红缨早已是算好了时辰写下这两份邀帖,若今日一切事情真如杨红缨所计划的那般成了,她若想以那两份空无一字的邀帖自证清白,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杨红缨也很明白,她必不会为了自己,将宝缨再拉扯其中,败了名声。
李绥不由觉得,杨红缨仍旧是那个不择手段的杨红缨,在她的眼中,只怕这世上再无一人能比她的野心更重要。
就在李绥思索间,便听得一旁的玉奴突然低声唤道“郡主”
李绥闻言顺着玉奴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年轻男子正牵着两匹骏马步行在不远处,寂静的山涧中,远远只从背影便能看出二人的气质不同于长安的世家公子,更多了几分沉静与冷冽。其中左手的男子身着月白窄袖襕衫,身形更高一点,手中牵着的那匹马威风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