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口气甩掉夏昭学,在一片无人的营帐后累得气喘吁吁。
好一阵,老人缓过来,喃喃道:“没道理啊,我真的猜错了?”
他在人群里一眼瞄到男人气宇非凡,尤其是对方的身姿,哪怕有故意佝偻缩脖之嫌,腰背都挺拔得像是一竿枪。
老人自己就装了半辈子的跛脚和驼背,他太熟悉这味儿了。
北元人在自己的地上没必要装,那么,很容易就怀疑到汉人头上去。
但对方说着一口地道的北元发音,以及刚才打狗的时候,毫无招式可言,只凭力气和速度发狠,是个完全没功夫的纯粹野蛮男人,莫非真就是个简单粗鲁的北元汉子?
“烦啊!”老人坐下,冲着身旁四只獒犬道,“老夫看走了眼,还暗喜又能再揪个汉人军方的探子去领赏钱换路费,现在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瞧瞧你们那三只不争气的死狗,白养那么大了,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他想凑点路费去明芳城看陶岚,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
陶岚可不能死,他在北漠要找得东西还没找到,陶岚如今的地位,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可太多了。
但天寒地冻,他得有钱才行。
老人伸手进怀里,在里面摸出一个小烟袋,就准备嗅上两口时,他忽然一愣,目光朝远处靠在荒废掉的羊圈外,正闭目睡觉的一个女人看去。
他所躲藏的位置非常偏僻,于是极其幸运的,他一下看到了那个同样在往偏僻位置里躲藏的人。
老人大喜,正愁不知道从哪里弄钱呢,这一下不就钱从天降了?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受了伤到处藏身的林五妹。
林五妹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肩膀上的剧烈疼痛拉扯到她的脖颈,她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渐渐恢复的意识,忽的让她周身一麻。
身后传来畜生吐着舌头,流着口水的哈喇声,呼哧呼哧,一喘一喘。
她第一直觉是狼,但白日里狼不会来这,所以是……
林五妹缓缓转过头去,惊愕地撞进一双浑浊的双目。
“翀门辉?!”林五妹脱口道,但又不那么像,翀门辉比眼前的老人要年轻得多。
老人哈哈笑:“你搞错了,林五妹,我是他六叔。”
“你是翀门恒?”林五妹坐起来,又迫于跟前这些吐着舌头的恶犬,她往里面缩去,看着老人道,“你为什么在北元?”
“你又为什么在北元?听说,你杀了陶岚?”
林五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和回避,很快道:“是孟公的命令,孟公令吕先生来除掉陶岚。”
“哦?此话可当真?”
“不然呢?我和陶岚无怨无仇,若非是孟公的命令,我岂会千里迢迢来这冰天雪地的北元刺杀陶岚?”
翀门恒皱眉,犯起了嘀咕。
难道,真的是孟公的命令?
翀门恒觉得这不可能,孟公这几十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卫行川和金家方家陈家那群人步步紧逼,好几次险些要了孟公的命。
为了对付那群人,孟公数十年来频繁往来北漠和中原,始终不得半点玉门埼的线索。
孟公不止一次尝试从娃娃抓起,培养政要干事掺入北元政局,但太难,北元人对门第血统的讲究,比汉人厉害十倍千倍。
这么多年,只有陶岚做到了打入北元人的军政体系,但她其实也没能得到多少信任和资源。
听说陶岚现在越发厌恶自己是个汉人,成日都要对她的儿子强调他的血统有多高贵,足见陶岚被北元这一套体制弄疯成了什么样。
而这样的陶岚,已经远胜孟公曾培养得那些“失败品”了,孟公又怎么舍得杀了她?
切!管他的!
孟公要找玉门埼,他也要找,他没找到之前,他才不想陶岚出事。
翀门恒的眼睛一眯,看着林五妹:“我在街上看到了你的通缉令,悬赏的银两真不少,不好意思了林五妹,老头我最近正愁没钱花。”
林五妹死死地盯着他:“你想要抓我去领赏?”
翀门恒阴阴一笑:“你我都是汉人,在外,你能帮我老头一把就帮一把,反正不是落在我手里,你也会落在别人手里,肥水何必给外人呢?”
说着,翀门恒站直身子,往后退两步,发出哨声和手势指令,叫道:“咬掉她的小腿!”
林五妹瞪大眼睛,在烈犬忽然扑上来时,她猛然抽出一柄都是铁锈的匕首,扎入最先冲来的烈犬的喉咙。
她的左臂被一只烈犬咬住,顾不得疼痛,她抽出匕首刺入这只烈犬的眼睛。
紧跟着又被另外一只烈犬扑了上来。
狗叫声凄惨嗷嗷,林五妹浑身浴血,和发了疯的几只狗斗在一起。
忽然,林五妹用尽全力翻过荒废的羊圈,朝着另外一边人多的方向跑去。
翀门恒冷冷地在她身后叫道:“都说了让你肥水别流外人田!你如此过去,岂不是将自己完全暴露?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