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雪停了,但风却更猛,北地寒空的烈风啸啸作响,携来高山与草原的霜雪颗粒,浩浩荡荡,又起人间一场白头。
翌日,天空阴云密布,许久才见太阳,见到时,太阳已经快在头顶了。
整个清泉镇比前一日更忙碌拥堵,北边的人一波一波过来,听闻有战事后不敢轻易出城,大量的商人汇聚在此,市集上几乎无落脚之地。
经过一上午的努力,孙从里又联系好一个商队。
夏昭学和钱大盒被派去城外清点昨日的货。
这些货分成三部分各存放在三个不同商行的仓库里,他们要从其中一个商行里取出一半与那个商队交接。多的货物商队接不了。
十辆临时雇来的板车等候在外,其中六辆板车被人高价截胡,钱大盒气得想出去吵架,但他的口音不标准,容易暴露,只能作罢。
夏昭学清点完货出来,发现只剩四辆板车,因他北元话发音正宗,只能他去再找。
钱大盒在原地等了半晌,只有板车过来寻他,不见夏昭学人影。
询问之下得知,这队板车压了一个小男孩的脚板,夏昭学为了雇佣他们,让他们先来运货,他被扣在那当人质了。
因为这批货非常重要,钱大盒只能先不管夏昭学,他立即带人装货,得先去找商队交接。
脚板被压,小男孩痛得一直在大哭。
夏昭学抄手在胸前,冷冷地站在一旁,目光看着远处,这哭声半点没影响到他。
小男孩的家人们一直在哄他,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投来好多目光,不少人都关切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有人还摸出羊奶糖块,试图哄这个小男孩开心。
一个老人走来,称帮忙看看小男孩的脚。
厚厚的羊皮靴被脱下,老人说,这个伤势看着不严重,不会有大碍,很好治。
说着,老人就蹲在那帮小男孩开始推拿。
夏昭学这时微微皱眉,低头朝老人的手法看去。
这推拿手法,绝对是在华夏学的。
以及,他推拿的位置都非常准确。
小男孩脚板上的这个伤,夏昭学从军多年,早有经验,自然也会治,但他不可能出手帮助一个北元人,哪怕只是个孩子。
他身体里的侠肝热血早就凉了。
在老人的推拿下,小男孩的哭声渐渐停了,但小男孩的家属不想轻易放过夏昭学,依然死死盯着他,准备换取一笔昂贵的赎金。
夏昭学不着急,他知道钱大盒至少在两个时辰内都抽不开身,以及他也不需要钱大盒真的来救他,待周围见过他脸的人换了一批,他便会对这一家人下死手。
老人这时站起,笑道:“好了,差不多了,记得抹跌打药,不出半个月就没问题了。”
说完,老人抬手在自己的唇前鸣哨。
“汪汪汪!”
西北面的角落里,忽然跑出来好几条长毛黑狗,跑得飞快,边跑边摇尾巴,纷纷扑向老人,热情地在老人手心下蹭蹭。
夏昭学眉梢微挑,想来他就是钱大盒在窗边看到的那身边围着一圈狗,谁靠近就冲着谁吠的人。
待狗都来了,老人这才转头看向夏昭学,笑道:“让你久等了。”
夏昭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意?”
“还要继续跟我装吗?你不觉得你刚才表现的太过冷静,反而反常吗?”
“聒噪,”夏昭学用一口极其流利的北元话答复,抬头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滚远点,再瞅老子,挖了你这老东西的眼。”
话音落下,老人忽然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夏昭学的脸袭去。
老人的动作极其快,夏昭学的身手不差,但因没料到他会忽然出手,竟没能挡住。
夏昭学惊忙侧头避开,好在老人不是要攻击他的双目,目标是他脸上的胡子。
老人一把揪住夏昭学脸上的络腮胡,用力往外拉扯。
拉扯不下,非常结实。
老人一顿:“这是真的?”
夏昭学冷冷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很痛吗?”
老人又问了遍:“你的胡子是真的?”
夏昭学道:“那老子来看看你的!”
说完,他以更快的速度,去撕扯老人脸上的胡子。
他就没有那么“仁慈”了,下手非常重,直接撕下一把白须,疼得老人哇咧咧大叫。
老人周围的狗立即朝着夏昭学龇牙咧嘴,用力狂吠。
老人两只眼睛泪汪汪,捂着下巴怒瞪向夏昭学:“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昭学将手里的胡子扔了:“跟你当街扯毛发打架的人。”
“不,你身手很好,而且你表现的太过冷静,你不寻常!”
“那怎么办?”夏昭学冷笑,“你滚去报官抓老子吧。”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老人依然固执地叫道。
他死死盯着夏昭学这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有些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