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关键作用的,还有行动前一晚所收到的那封匿名举报信。那封信上称马博与大明官府勾结,给出的名单也全都在今天被证实确有其事。事实上移民营那边能迅速打开突破口,便是曾晓文根据这份举报名单行事的结果。
不过究竟是什么人写了这封举报信,陈一鑫现在还没空去追根究底,他的注意力仍然是放在眼下抓获的这帮大明情报人员身上。站在国与国的立场上,陈一鑫可以理解对手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措施,大明官府在正面战场上难以将海汉清除出山东,只能转而求其次,寄希望于比较阴暗的手段。
海汉并不畏惧大明的军事手段,至少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山东官府不太可能集中万人以上的部队到登州这边打仗,而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大明的军队很难在海汉军的防区内讨得了好。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对方都已经跟马家的人搭上了线,派了如此之多的人手潜伏到占领区内,这就让陈一鑫不得不重新审视安全问题了。
陈一鑫快速浏览完口供笔录,在脑海中稍稍消化了一番之后,将文档递还给那名军官,口中称赞道“做得不错你先去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军官向陈一鑫敬礼之后便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把垂死的黄曲留给了陈一鑫。
“我以为上次郑艾的事情可以让你们的头脑清醒一点,但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不管是郑艾,你,还是你们背后那些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官员,你们对海汉的错误观念实在太深了,这导致了你们一直用错误的方法在对待我们。”
陈一鑫的话语让脸色煞白的黄曲恢复了一丝生气,他慢慢抬起头来,用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瞄了瞄陈一鑫,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错误观念不,那些出卖大明与你们合作的人,才是在犯错你们这些贼人,终将会有报应”
或许是因为在先前的拷问中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的缘故,黄曲说话的声音有些漏风,这导致他说话时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不过陈一鑫此时却笑不出来,哪怕他是站在胜利者的位子上,也很难在一个意图要取自己性命的对手面前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态。他并不担心已经伤重难愈的黄曲会再次暴起攻击自己,虽然黄曲双手和下半身都用布搭在上面遮住了,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的双手和双脚,不可能再执行刺杀任务了。
不过被折磨成这样才招供,也足见这黄曲心志算是相当坚定了,他最终会招供,应该也不是奢求能保命活下去了,而是只求能够安然一死。要不然负责拷问他的刑讯专家,很可能还会继续拆散他的身体,让他在死前经历更多的痛苦。
陈一鑫所担心的,是还有黄曲这样的刺客潜伏在马家镇、福山县城、芝罘岛以及其他可以接触到海汉高官的地方。如果黄曲背后的那些人乐意,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派来这样的死士,在海汉占领区内不断地制造杀机。海汉的安保措施就算抓得再紧,也总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时候,何况要认真说起来,占领区现有的安保和监控手段都实在太粗浅,能防大部队的突袭,但却防不住这样无孔不入的渗透。
“斗争并不能解决争端,你们总是不懂这个道理。除了白白付出性命,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陈一鑫有些感叹地说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让大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人对大明而言是勇于牺牲的爱国者,但对海汉来说却是必须要清除的绊脚石。但海汉不会退出山东,也不可能将驻军撤走,或是接受大明招安之类的条件,两国的关系在未来一段时期估计很难得到根本性的改善,这样非公开方式的交锋也势必还将持续下去。
黄曲没有再开口回应陈一鑫的感慨。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办法再出声了。
陈一鑫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没了动静的黄曲,叹了一口气站起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虽然从黄曲口中并没有问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黄曲并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他和他的同伴。或许黄曲到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被马博所出卖,但陈一鑫却知道,在马博出卖黄曲之前,就有人举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那封举报信上没有黄曲的名字而已。料理完这帮间谍与刺客之后,似乎也该想一想究竟是什么人写了那封关键的举报信。
到目前为止,陈一鑫认为有两件事可以确定了。第一,举报人不是黄曲的属下和同伙,因为这些人都知道黄曲的存在,不可能在举报时不提及他的名字。第二,举报人虽然知道马博与锦衣卫勾结,但却不知道马博与黄曲之间的关系。由此推断,举报人对移民营的情况很熟悉,但却未必与马博熟识,应该也不知道有锦衣卫就一直躲在马博家里。
陈一鑫走出屋外,将曾晓文召到身边“我记得你昨天提到过,写那封举报信的人应该对移民营比较熟悉,可能有经常出入移民营的条件。”
“甚至可能还接触过花名册。”曾晓文补充道“举报信上的几个名字,全跟花名册上登记的名字一样,连一个字都没写错。”
陈一鑫问道“那你应该已经就此问过马博了举报信上列出那几个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