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复赶来的时候，秦质正站在关雎会所前的石狮子旁，腰杆很笔直，但头略微低着，整个人看起来太单薄了。

虽然要入春了，但京州的天气，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穿得很少，准确来说，秦质也没什么能穿的。

李观复叹了口气，认命地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件团建凑的员工服，是羊羔毛的，还有点厚度。

但颜色是大红色，很俗。

李观复嫌弃地拎着，丢给了秦质，骂道：“穿好，别出来了又塞医院里头去了。”

秦质接过衣服后，连看都没展开看，就穿了上去，他像是没有棱角一样，找李观复借了一支笔，然后在烟盒上写了几个人名。

都是当初，在工作室跟他干过一阵子的同僚。

说实话，当时秦质开了那间工作室，是被祝教授批评过的，私人实验室再好，也比不上学院派的深度和广度。

祝教授骂他们，是把自己的前途当开玩笑。

秦质抿唇，将烟盒递给了李观复，说道：“你要是想挣钱，就把这几个人凑齐，凑好了就能挣钱了。”

李观复低头，看了看纸上的人名。

除了姓名年龄外，甚至详细到了身份证号跟大概的住址，李观复错愕了片刻，问道：“你之前干过人口普查？”

秦质懒得应声。

他对实验室里的所有人，基本都知根知底，一清二楚，当初他从薛氏出来，薛老爷子不是没施加过压力，那阵子，秦质拉的所有赞助，基本都失败了。

就算他的研究方向跟薛氏截然相反，可薛氏硬是要从中作梗。

记得有天晚上，秦质在酒店的角落里抽烟，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刺鼻的酒味，然后正准备洗把冷水脸，再继续应酬的时候——

他看见薛老爷子了。

薛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就隔着几米，在包厢的门口，朝着他笑。

满脸的皱纹里，藏得都是狡猾。

那场应酬，薛老爷子独占鳌头，把所有的单子都抢了，临走时，还对着秦质说了句话——

“你们年轻人啊，除了年轻，一无是处。”

秦质办起那间工作室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充裕的资金，他连地段都不敢选好的，可又怕师兄弟们通勤困难。

抛开那些昂贵的器材不说，很多的先进仪器，根本不是一个私人实验室能承担的，秦质就算自掏腰包，也撑不过一个月。

但那些师兄弟还是来了。

说实话，做研究的人，是有些情怀在的。

当初秦质答应他们，月薪翻番，可真到了结算那天，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留了一半放在了试验台上。

说是集资买仪器。

能出一点是一点，叫秦质千万别嫌弃。

那天，秦质一个人站在那堆现金面前，一句话也没说，抽了一整晚的烟。

后来坐了牢，他写忏悔书的时候，说实话，最亏欠的，就是那些陪他所谓一起“把前途当玩笑”的同僚们。

想到这儿，秦质将笔收了起来，挽了下衣袖，突然开口道：“下次别找我来关雎。”

李观复本在走神，一听这句话后，立马转过头，架着一口方言骂道：“老子辛辛苦苦从上个月就开始给你物色对象，你还不领情！你别是那方面不行吧？”

秦质眼皮都没抬，就“嗯”了一声。

李观复眉头一拢，粗糙的指腹往皮带上磨了两下，然后伸手拍了拍秦质的背，语气惋惜地说：“其实，我早晓得。”

他们这些坐监狱的，哪个没有需求？不都要偷偷摸摸地搞。

但李观复观察了秦质快两年，连一次都没抓到过，就算秦质一个人睡，李观复都没瞧见他不老实的那面。

这种，多半是个废的。

所以李观复很操心，怕秦质年纪轻轻就没了快乐，得知他提前释放后，直接阔手一挑，选出了两个小美女来。

结果呢，秦质还是个废的。

这种事，强求不来，李观复语重心长道：“我认识个蛮有名气的中医，改天，我叫他给你瞧瞧，直接妙手回春！”

秦质没作声，李观复认为他在难受，也不好继续开口了，打转了个话题说：“你胸那块的纹身，蛮好看的。”

纹身。

秦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

白T质量差，有些深色的图案，透了一半出来，隐隐约约的。

李观复评价道：“蛮潮流。”

李观复是个粗人，没什么审美，英文单词也不认得几个，但他很欣赏英语好的人，这洋里洋气的东西，看起来就很高级。

秦质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问道：“哪里潮？”

李观复眼睛一瞪，骂道：“老子哪里说得出来，你莫搞老子！”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不过还是脏话配方言最动人，秦质笑了，他笑得难以自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颤抖着说，“李观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