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质回桂苑的时候已然凌晨,他推开车门的时候,对着冷风吹了几分钟,才掐了烟上楼。
薛家并不愿意他每日来看守温媛,用薛沁的话来讲,这种事情,交给保安做就行,秦质没必要去管一个疯子。
可薛老先生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盯着秦质,只笑不语,随手拨动着桌上的观茶台,衬得白烟寥寥,恍若仙境。
薛老先生淡淡道:“叫秦质去守着也好,毕竟是自己人,我们也放心。”
那年轻人的心思,薛老先生都明白,无非就是对那温小姐还有几分真情,不愿意撒手不管,一来是不放心,二来,是不愿意。
谈生意么,双赢最好。
秦质想要去守,那让他守就是了,小小举动,不足挂齿。
秦质走后,望着薛家沿路的绿植,胸里蔓延着一股暴戾的情绪。
薛老先生那样高高在上,鄙夷众人的姿态,秦质实在是看得太多,早先在唐朝,就领略过不少。
但薛老先生功力更深厚。
他像是在施粥一样做善举,把秦质从茫茫人海中拉了上来,给点股份圈住他,再用自己的女儿绊住他。
对薛老先生来讲,这些已经足够让一条狗乖乖听话了。
所以薛家的姿态极高,就算是有求于人,也总是不卑不亢,淡淡的给秦质施加压力。
薛沁年纪小,资历又浅,遇上跟坐牢有关的事情,早就方寸大乱,恨不得抓着秦质的衣角跪着求。
可薛老先生不一样。
他深知秦质的弱点、软肋,出人头地么,这是最好的时机,踩着所有人的骨头上位,就算名声脏点,目的也达成了。
秦质这批野狼,又从不在乎名声。
狗而已,要什么身前身后名,薛老先生只需要坐着等,秦质自然明白自己的使命,无需薛家操心。
至于薛沁,到底是被宠坏了。
虽然学习尚可,但人却太过天真,就算是做坏事,也做不干净,还冒冒失失瞻前顾后的。
薛老先生答应,只要事成了,他这个女儿,就交给秦质了。
那时,秦质只是顿了片刻,没答应,也没反对,笑着聊起了转移股份的事情,薛老先生脸上的笑,却渐渐淡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秦质停住了步子,稍稍恢复了情绪。
孟见川说过,对待病人,一要笑,二要温柔,尤其是秦质这种死人脸,最好去整个微笑唇再回来。
过了几秒后,秦质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可客厅的灯还在亮着。
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味。
他拧眉,刚走进去,就瞧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的温媛,她穿着一件白色睡裙,长度清纯无比,快掩盖住了脚踝。
平日,只有对着谢宁玉,她才肯费心思挑这样的裙子穿。
秦质身上的戾气,顿时散了些许,他望着茶几上的那碗面,问道:“留给我的?”
温媛点头:“但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晚回来,平时你都很准时,现在已经不能吃了,我拿去倒掉。”
“不用。”
秦质走了过去,拦住了温媛。
古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在桂苑,倒是反着来了。
秦质出身底层,在家里又是独生子,陈惠进城务工那些年,都是秦质洗衣做饭,一开始还磕磕巴巴,后来也熟能生巧了。
接着寄宿在张家,他为了能融进去,主动学了些摆盘菜式。
可张启来,是个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就不该下厨,动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这些事情,女人做就好。
苏宜清在旁边默默听着,没反驳,只是笑了笑。
后来,秦质被赶出来后,一个人住,身上又没什么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温媛不一样。
她虽然过得不开心,但这些事情,从来都没碰过,还算是养尊处优那类人,在唐朝,给她剥橘子的都有一排。
更别提在温家了。
她能下一次厨,估计都是头一遭。
温媛这碗面,卖相确实难看,她头一次下,没掌握好时间,本就已经软塌塌了,后来又反复热了几次,现在看着,跟一碗粥似的。
她皱眉,也觉得没必要强吃:“倒掉吧,看着也没食欲。”
温媛伸出手,手腕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原先是手铐残留的,现在看,又多了一圈水泡,她不小心碰着了滚烫的碗,疼得缩了一下手。
秦质眼神沉了沉,他拉过她手腕,低头看着,问道:“怎么弄的?”
温媛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下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锅。”
秦质抿唇,打开药箱,给她上药。
温媛盯着他下垂的眼睫,脸上浮起的笑骤然褪去,她瞥了眼秦质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上面有错综蜿蜒的经脉,用小刀一割,就能轻而易举的划开。
温媛附身,假装看伤口,其实是仔细闻了下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