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玉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这些秦质知道。
但搞学术的,本就孤僻,越是低迷的状态,反而越能沉溺于研究里,有次秦质回学校远远看过他一次。
人瘦得快没形了。
后来,谢宁玉母亲太担心,煨了鸡汤送过去。
那阵子,谢宁玉已经快几个月没好好吃饭了,原本就偏瘦,要不是颜值还撑着,确实算得上是一把骨头。
张姨送鸡汤那天,谢宁玉逼迫自己喝完了整碗。
结果当晚就狂吐不止,直接叫了救护车去医院洗胃,最后躺在床上打点滴,手里还算计算数据。
张姨在医院陪护的时候,前两天还忍着,没说什么。
快出院的那天,她突然就抱着谢宁玉哭了起来。
自己儿子的心思,做母亲的,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在国外做研究做得好好的,突然回国,张姨早就猜出了几分来了,无非就是为了当初温家的小姐。
谢宁玉放不下她。
小时候,谢宁玉跟着温媛去上学时,目光总爱黏在温小姐身上,就算温小姐挨了打,也只有谢宁玉肯上去劝。
哪怕最后鞭子也挥到了他身上。
后来高中了,温小姐送了不少东西给他,谢宁玉表面上总是淡淡的,其实每天晚上都要拿出来看好多遍。
那些衣服,就算穿,也舍不得穿。
爱惜的不得了。
张姨这些都看得见,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装作不知道。
谢宁玉的背景,哪里是温家可以接纳的?
温小姐就算再体恤下人,对谢宁玉再掏心掏肺,可长辈那关根本不可能过得去,张姨每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她真正觉得难受的,是那天温先生来了,请谢宁玉去堂厅里坐坐。
可温先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叫了她过来给谢宁玉上茶。
那天过后,谢宁玉就再也没看过温小姐了。
就算在家里,也是淡淡的相处。
后来没过多久,上了大学,他就直接领着推荐信,去了国外留学,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温小姐打过。
张姨隔着手机,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谢宁玉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眼圈就突然红了,他背后都是嘈杂的异国声音,眼圈里的泪忍了很久后,他才说了一句话——
“最重要的,忘了告别了。”
后来视频信号不好,画面中断了。
谢宁玉那天的眼泪没能忍住。
也没人知晓,为什么一个长相俊美的华人,能在一家嘈杂的汉堡店里,哭得那么克制又汹涌。
张姨擦干了眼泪,握住了谢宁玉拿笔的手,他手温很低,在床上静静的躺着,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擦干泪,问道,“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好好的。
医生说再这样昼夜颠倒的熬下去,猝死都有可能。
张姨捏紧他的手,断断续续道,“都怪我,之前算命的说,你这样的命,就不该生在小门小户的家里,说折煞了,一辈子你都要被我们拖着拽着,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来。”
谢宁玉从小到大成绩一向很好,张姨从来没有操心过。
她知道别的孩子都有补习班上,还能请家教,可谢宁玉连买课外教辅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找人借。
后来进了温家,有温小姐罩着,她跟谢宁玉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可恩情,才是不能逾越的鸿沟。
张姨哭着道,“要是我能再有用一些,温家也不至于,对你那么忌讳……”
谢宁玉手微微一滞。
继而颤抖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母亲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她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总是愧疚。
谢宁玉掐着指尖,过了好半会儿,才艰难地说道,“人各有命,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