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原本就不是人言所能描摹。
花海之中,积雪之上,却未曾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佛子宗慧还是魔尊陆迟明,都不曾踏伤一花一叶,不曾踏雪惊尘。
那是圣人才会拥有的德行,是圣人才会拥有的修为,然而这两人,却都理所当然地践行了。
“陆施主方才说,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是吗?”
年幼的佛子抬起眼来,那双澄澈的眼瞳注视着陆迟明,良久,他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合年纪的苦笑来。
“我以为,还是有意义的请听我一句劝告吧,陆施主。”他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事已至此,我已无法回头。”
陆迟明看着他,面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来。
“佛子今日既然来见我,便应当是已经知晓了一切。你也应当知晓,星象已变,浩劫将至。如今归墟大阵已破,除此一计之外,已再无他法可想。”
星象已变,浩劫将至。
那是昆仑墟太华长老希夷所作出的预言。
那位旧日的神祇拥有能够看清世间万事万物因果的眼睛,是以,他所作出的预言绝无一分虚假。
雪山寺佛子在这一万年间转生的次数已不可计量,作为继承宿世因缘与记忆之人,他自然也知晓这天地的秘辛,知晓希夷为何会作出这样的预言,也知晓陆迟明为何会作出那样的行动。
陆迟明说的并没有错。
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然而……
“陆施主,你杀戮太过了。”佛子的面上浮现出些许悲悯之色,他望着陆迟明,神色复杂难言,“这一万年来,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想到了这法子,也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拥有实力将其付诸实践。但他们谁都没有这样做,你可知为何?”
陆迟明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他方才移开了视线。
“因为他们无法了断尘缘。”他说。
“因为他们依然是人。”
佛子望着魔尊,声音里透出些许悲哀之意。
“陆施主,你不该忘记了,你是人,并不是神。”
即使是真正的神祇,也无法做出这般残酷的伟业。
无论是白帝少昊,还是鹿王希夷,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条更为温和、牺牲也更少的道路,白帝选择永葬归墟,希夷选择远望人世。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强迫任何人为此牺牲,也不希望有人会强迫他人为此牺牲。
“即使是真正的神明也不会这样做出这样残酷的选择。”
佛子告诫他。
“一千二百年前,鹿王希夷之所以弃绝人世,便是因为人族背弃了妖族。在那之前,人族与妖族为了度过浩劫,在希夷的主导之下达成了同盟,然而,为了度过眼前的难关,人族做了绝不可以做的事。”
那是绝不会被允许的背叛。
那是人族历史上最为肮脏也最为黑暗的一页。
“自那之后,人族与妖族的结盟破裂,虽然度过了当时的难关,但是却招来了妖族一千二百年的报复。东海三家为了守护归墟血战千年,期间又有多少悲剧与血泪?无论是灵山覆灭还是归墟被破,皆是一千二百年前种下的苦果。”
雪山寺佛子闭上了双眼,宿世轮回以来,他不知见证了多少悲剧,其中最为凄惨也最为让他痛悔的,便是那名友人的堕落。
兜率寺的大罗汉,大慈大悲的大悲和尚。
他们曾经是佛法上的知己,是可以清谈雄辩的朋友,雪山寺佛子曾经将自己的秘宝空山印送给大悲和尚,而大悲和尚也曾经不顾兜率寺内的阻拦将回春诀授予他,希望能借助雪山寺佛子之手将其变成任何一个无名散修都可以修习的寻常法术。
“回春诀这样的法术,不该成为一门一派所独有之物。”
那时,面目慈和的大悲和尚口诵佛号,如此对雪山寺佛子说道。
“我希望这个法术可以为任何一个修士所习得,就算是资质浅薄、灵力微少也好。我希望所有修士都可以修习回春诀,这样一来,一定会有更多人因此得救。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如今已堕落为烦恼魔的大武僧,曾经是一个为了尽可能多救一个人而不惜对抗一切的男人。
他比谁都要憎恨人族,比谁都更加不能原谅他们。他对人族的憎恨与厌恶,甚至超过了妖族不如说,正因为他是人,才会变得比谁都更加厌憎于人吧。
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佛子感到悲哀的了。
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再提起了。
最初,比起兜率寺的戒律院大武僧,人们更多的怀着憧憬与崇敬,称呼大悲和尚为“圣僧”。
“鹿王希夷对人族的所作所为大感失望,于是弃绝人世;兜率寺的圣僧大悲与灵山的神女巫真接连入魔;妖族与人族第一次血战之地,怨气与死亡交叠,呼唤出了本不应存在于世的死魔……一千二百年间,诸多惨剧,诸多罪孽,都是